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07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段重明正要厉声呵斥他离开,那头狱卒端着托盘过来,里头放着二人被擒拿时身上带着的书信饰物,“二位先生出了天牢,自有人接应二位先生离开濮县。”

  茂庆大喜,又狐疑,站起来打量狱卒,“你家主人究竟是谁,缘何这般戏耍我二人。”

  那狱卒竟半点不客气,连因施礼微欠着的身体也直起来了,面无表情,“无可奉告,两位先生走还是不走,若不走,齐大人麾下不养不务农事不事生产的囚犯,二位先生丧命此,也莫要怪在下事先没有提醒。”

  “你——”

  茂庆正要上前,叫段重明拦住,他知来此处并未受磋磨,反得这名狱卒照拂,也知这人虽位卑,为人处世却极有根骨,并不轻易弯折,问也问不出什么,朝他行礼道了谢,又朝狱中另外两人道别,“二位兄台纵是有罪,也罪不至死,小可若有幸活着,必想办法解救二位,珍重。”

  仲甲第连同贾太鸿都知此人必在牢里待不久,见他得见天日,都替他高兴,纷纷道贺恭喜,那段先生离开此处后,那狱卒却并未离开,反而打开囚牢,整肃了神色,朝二人施行大礼。

  “属下姓虞名功,从定北王麾下,主公得知二人陷于囹圄,特令书属下,前来接应二位先生,离开益州,若二位先生愿意,属下可安排人护送两位先生前往北疆,以二位先生智勇,必能有一番功业。”

  两人呆滞片刻,仲甲第再三确认眼前并非幻觉,霎时大喜,狂喜至手舞足蹈,连失去读书人风度也顾不及,勉力定下心绪,还是不由问,“你此话当真?莫非诓骗我二人。”

  虞功待谋士,无人贫寒贵贱,一应皆是恭敬有礼不敢怠慢的,对段重明二人盖不住不满,只因兄长来信里,此二人待主母不敬,曾言语羞辱,不知悔改,他每日透露十三州战事消息,此人如同饮鸩止渴,空有一身才能抱负却无处施展。

  此人自然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却似乎从未想过,他希望主母做的事,过的生活,正如他在这囚牢里所经受的。

  纵衣食无忧,又哪里能得自由。

  虞功倒宁愿他在此地多待数月,甚至是数年,但斥候营有信令传来,令他尽快放段重明离开。

  因违令多留几日,兄长虞劲亲自来了濮城,对他一通申斥。

  相比较而言,虞功倒更敬重面前的两人,一人入狱后,泰然处之,此时得救,欣喜若狂,实有名士之风,一人为其母,为白羊县百姓,敢冒杀头的大罪,亦令人心生敬重。

  他取出书信印信呈上,“属下之言,句句属实,二位先生一看便知。”

  能留存性命重见天日,二人花了些时间方才平复心绪。

  在那段先生来之前,仲甲第和贾太鸿已经做了半年之久的朋友,每日相谈,早已对蜀中心向往之,也不是没有想过,此生若还能活着走出这间牢狱,要到哪里去。

  想去的地方很多,最想去蜀中看一看,看一看蜀中郡守令,究竟是不是同传闻中听说的一样。

  定北王高邵综,曾是国公府世子,出身显赫,允文允武,兵力强盛,麾下名臣名将数不胜数,竟特意令人前来相请,不是不令人动容。

  北疆占齐鲁之地,天下名儒,十人有九人出自此处,国公世子曾为清流之首,北疆学风,比起蜀中,不知超出几凡,那名士陈云,正是北疆相国军师。

  仲甲第压下心中激荡,当即拜身,“承蒙王爷抬爱,甲第愿效犬马之劳!”

  他要拉好友一起,见贾太鸿正望向南面,不由劝道,“太鸿同我一道去北疆罢,你我二人一道,相互扶持照应,遇事也有能相互商量。”

  贾太鸿倒朝虞功拜了一拜问,“贾某相信便是贾某不去北疆,王爷亦会相救我二人,只若是贾某想去蜀中呢,想效力蜀中呢,王爷可还会留下贾某性命。”

  虞功怔愣,脱口道,“当然可以——”

  蜀中是主母的地界,此人愿意去蜀中效力,又有何妨,他不会阻拦,也不认为主上会阻拦。

  贾太鸿动容,不由再拜,“世子高士,贾某敬服。”

  他自入狱起,一心想去蜀中,近来死期将至,暗中发愿,便是死于五马分尸,人头落了地,魂魄也要飞去蜀中看一看,北疆虽好,他却更想去蜀中。

  他既为蜀中考量,便想将好友一并带去蜀中,仲甲第窃书为寒门的事迹传扬开,蜀中蔚然的学风会越扬越广,自有源源不断的仁人志士,愿读书的学子汇集蜀中,加上此人遍读古今书籍,眼下虽声名不显,将来未必不能成大儒圣贤。

  那定北王看中的人,必是不错的。

  他读的书不多,说服仲甲第前往蜀中,便当成他送给周大人第一份名帖罢。

  贾太鸿开口道,“定北王世家贵子,虽任人唯才,对寒门子弟亦一视同仁,可北疆陈家、刘家、方、冯、贺、沐等,皆是名门望族,我等寒门子弟,并没有似张节度那般经略一方的才干能力,恐怕难融入其中,且家中老母潦草安葬羊江边,我不忍远游,只得与甲第兄道别了。”

  虞功总领潜伏于益、徐、郑三地斥候,兼顾接送来往江淮的信报,也算有些慧心,听贾太鸿的话,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位名叫仲甲第的书生,受益州豪强迫害,险些丢了性命,已是吃够豪强贵族的苦头,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年老的腿脚不便,年幼的体弱多病。

  贾太鸿的话,是一针见血,摁住了仲甲第死穴,果见仲甲第面露迟疑之色,大抵是想到了家中老母,露出羞惭之色。

  若只有一人去了蜀中,他这里还好交代,若一人留不下,恐怕先要惹来兄长劈头盖脸一顿骂,虞功希望仲甲第去北疆,替北疆辩解,“北疆律法森严,吏治清明,虽有士族,却绝非蛮横霸道贪赃枉法之辈,请二位先生放心,至于二位先生的亲眷,属下会照料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

  仲甲第越想越觉好友的话有道理,倒也迅速做了决断,同样朝虞功拜了一拜,“实是家中母亲年迈,此去蜀中,若一道去,路途遥远,恐不受奔波,若将母亲留在此处,山高水远,又着实放心不下……”

  道出此言,不免忐忑羞惭,垂下头去,面红耳赤。

  左右是去为主母效力,虞功不想再劝了,“谨尊二位先生意愿,虞功为二位先生备下洗浴的用具,二位先生好生歇息休养几日,虞功备下车马,路引文籍,二位先生好去蜀中。”

  二人吃惊不已,动容感念之余,不由又拜了一拜,“国公世子兰玠品性,实令人敬服,我等在此谢过了。”

  虞功听着,倒有些面红,不肯效力北疆的人少,却不是没有,欲离开北疆去往别处的,他以往不会为难,却也不会费心至此,他虽未能得见主母,却也看过斥候营里的文书造册,此二人去了蜀中,才学不会埋没,必有所作为。

  蜀中斥候营的右掌事来福亲自来了濮县,虞功想去看看那人是什么模样,亲送仲甲第贾太鸿二人安置好,便先去了一趟城郊。

  来福接段重明茂庆出濮城,到邑河江边时,驾停了马车,将装有银钱吃食,路引文书的包袱交给茂先生,又朝二人施行一礼,奉上信件,“此番的事,我家主公令小人朝二位先生至歉,盖因夫人的好友见先生二人弃蜀投益,一时不悦,方做出失礼之事,主公与二位先生道声珍重。”

  段重明不是不怒,想起那日城郊拦路的男子,亦有心惊,究竟是何人,连罗冥亦不得不听令避讳。

  那男子既收藏她落下的书册,仔细保管,言语间偏袒之意未曾遮掩,她既识得这般男子,又怎会要以蜀中,行那大逆不道之事,走一条不归路。

  来福来之前,听过夫人叮嘱,此时便半点不意外段重明吃惊困惑震惊的神情,揣着手眼睛显得更圆了,“相助夫人的,只是一山中居士,因拿捏了罗守令错处,足以令他身败名裂,故此罗首令并不敢轻动,此事了结于濮县,再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深行一礼,留下一辆车马,便要离去。

  段重明唤住他,“你家主公大可以拿着相救老夫及好友的恩情,询问我二人可否前往蜀中,我段重明知恩必报,定会为你家这夫人效力,为何将这件事告知我等。”

  他仔细询问过好友近半月来的情形,未曾寻出半点蛛丝马迹,可见那人行事诡谲,这件事若云翊的人不说,恐怕他一二人一辈子也查不出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来福尚未上马车,揣着手立于马车前,不足七尺的身形在二位良才面前,丝毫不显得瘦小,“倒是二位先生有些低看小人与我家主公了,若有什么人效力蜀中,一为权势抱负,二为衷心追随,漫说是蜀中起势后,便是蜀中起势前,我家主公也从未持什么恩挟什么人相报。”

  他纵知面前的两人学富五车,读过的书或许比他吃过的盐还多,却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论智谋才情,二位先生比之我家主公,恐怕尚有不及,告辞了。”

  他略一拱手,甩袖便走。

  若说施恩,近几月岭南忽起的元家军,受吴越王、兴王府、海国国主竞相拉拢的元颀,夫人于他才是有救命再造的大恩。

  他查到此人曾祭祀夫人,往细了查,查出在高平云泉山时,元颀并非是随阉党作恶的脏兵,若非云泉山一场大火,此人必沦为阉党鹰爪走狗,不是死于非命,就是为祸人间。

  若夫人想利用旧谊,联合元颀攻打吴越,岂不方便许多。

  他知段重明、茂庆二人对夫人多有鄙薄,不愿同他们呼吸同一处的空气,屏息上了马车,自己驾车往南去。

  又叫那段重明唤住,“小掌事。”

  来福年纪不小了,只是因生得一张娃娃脸,眼睛圆些,故此常被认错年纪,因着这样更容易混在人群里打探消息,故此他也不恼,全当自己只有十八岁,回身时还屏着呼吸,“小人有何事还能为先生效劳。”

  段重明问,“重明有三问,小掌事可带回,代重明询问夫人。”

  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唤住他,来福生来机灵,心跳倒是快了两下,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先生请讲,小人必定原话带回。”

  云女君虽为女子,胸襟气度却是超出这世上许多男子,她亦有气魄,他段重明茂庆不肯效力,她亦不屑勉强,段重明上前一步,心口微热,“敢问女君将来若成亲,蜀中与谁姓,将来结亲生子,蜀中又与谁人姓。”

  来福呆了一呆,他是从未想过这件事的,夫人让谁姓,蜀中便让谁姓,并且无论夫人将来会与谁结亲,夫人的事都不会停下,也与从来与其夫无关,从前在京城,郑记就是同平津侯府无关的。

  后来去了江淮,大人不肯与夫人同道,夫人离开江淮,来了蜀中。

  来福答,“蜀中当下姓李,将来是否姓李,恐怕需看小郎君。”

  言下之意,与婚事无关。

  段重明再有一问,“男女来往,多有流言蜚语,夫人清誉必受其扰,可会半途而废,恐怕日后有一日,后悔不迭,半途而废。”

  夫人要做的事,或许会暂时搁浅,或许会蛰伏,或许会失败重来,但从未有放弃的。

  只不过,过往的事,已不好再提了。

  来福只道,“日后之事,谁亦无法预料,先生若有兴趣,不如过些年再看看,介

  时便知晓了。”

  段重明岂不知凡事无定数,他问亦无用。

  来福走近几步,“二位先生若肯为蜀中效力,非但我家主公,周大人,萧小郎君,便是蜀中臣僚,城中百姓,也无不欢欣高兴的,先生离开后,蜀中百姓翘首以盼,十分想念二位先生。”

  茂庆忍不住看了这小老孩好几眼,恐怕跟在那女君身边做事久了,洞察人心的本事不可小觑,茂庆想起那随手拨弄的棋局,以及此刻依旧还剩一大半的洞庭新茶,心下一松,倒是彻底释怀了,恐怕那日从蜀中带着琼枝离开,好友心中已有所松动,那一卷《博采论》,路上好友数次提及,言语中感慨惋惜不能以一言蔽之。

  他亦如是。

  纵未能识得那人样貌,但观其身形气度,必不是寻常男子,云翊若是耽于情爱之人,那男子能驱使一州诸侯,何尝不是好归宿。

  至于流言蜚语,云氏并不出现前朝,李珣是为先帝遗孙,先太子仁善,萧小郎君品性端方,观其非兔死狗烹之辈,只要蜀中不祸起萧墙,用心经营,未必没有同十三州诸侯一争之力。

  茂庆同好友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动,茂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朝来福见礼,“方才濮县牢中,有两人,一人名为仲甲第,一人名贾太鸿,皆是有识之士,又是我二人新结交的好友,一事不烦二主,凡请小掌事周转,相救二人出狱,务必要快,有一人刑期将至,迟了那濮县县令齐鸣,恐怕也保不住他了。”

  来福大喜,忙侧身避开两位先生大礼,连连应下,他这些年在外行走,见得多了,凡有才学的名士学子,多有些傲骨,怕就怕他们不开口请你帮忙,但凡开了口,便与先前不同了。

  他连声应下,“二位先生交给小可,二位先生但凡有驱使,漫说是濮县囚牢,便是益州府蓝田大牢里的,小的想方设法也能捞出来。”

  茂庆笑,终是忍不住拍了拍小老孩的肩膀,“日后便要小掌事多多关照了。”

  既已定下要往蜀中成就一番事业,先前说的话云女君不计较,他却是不能不管不顾的,段重明亦道,“某看那濮县齐鸣,亦是可用之才,蜀中应贼一案牵连甚广,许多州县官员尚有不足,正是需要齐鸣这样的人才,不若请主公——周大人亲自来请,那罗冥不会用人,将人请去蜀中,方才不辱没了美玉。”

  来福见二人真心为蜀中考量,心中欢喜自不必说,只拿出待夫人的态度待二人,事无巨细,听段先生问及夫人,来福也未瞒着,“主公母亲和小妹病逝,恰逢清明将至,主公前去扫墓,主公虽一应安排妥当,周大人倒还担忧蜀中出了急务,无人能支应,二位先生回了蜀中,周大人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了。”

  段重明听闻女君不在广汉,致歉谢罪的事只能暂且放一放,他是洒脱不羁的性子,知来福掌管斥候营,恐怕事务缠身,便也不需要他随行,借了车马,自己同茂庆两人,往广汉城的方向去。

  恰逢乱世,此处又是益州的地界,来福哪里会让二位先生独行,亲自将人送至阳邑,安排四名身手不俗的镖师随行护送,自己折转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比之段重明二位先生,夫人此去京城,一路凶险,才是紧要的关键。

  进了濮城,路遇一男子,对他好奇窥看,他心中狐疑,悄悄将人记下,观其手指带着薄茧,猜这人身负武艺,先笑眯眯上前招揽一番,叫对方毫不留情一口拒绝了,嘁了一声,甩袖匆匆离开了。

  虞功见过那蜀中斥候令,心里纳罕得很,却也不便表明身份,置办了马车路引,将仲甲第、贾太鸿送出濮县。

  虞劲对着自己这个白痴弟弟,再是沉默的性子,也变成了街头屠夫彪汉,“那贾太鸿虽不曾读过什么书,只单凭他以一人之力,能调开白羊县粮库数十名守军,又能嗬住百姓不要哄抢粮食,便知他是有勇有谋的,主公交代招揽二人北归,你让人去了蜀中,是什么意思。”

  虞功连连往后退,“他们二人早就想去蜀中了,此二人皆是重义忠孝之人,竟连救命之恩也不报,要去蜀中,我有什么办法,总不好强人所难,不为北疆所用,便痛下杀手罢。”

  北疆招揽人才,没有这样的习惯,正如主母,那段重明茂庆要走,也不会阻拦。

  虞劲心中气闷,倒并非因为此二人悖逆,只不过世人多凡俗,似平津侯陆宴那般的能有几何,北疆斥候营的人因追随主上,有过半的人曾监察过江淮或是蜀中,多年来知晓主母,也知晓主母所作所为,多数心生敬意,也尚有元吉那样的,以将女子安置进后宅为纲常正理,为此不惜叛主背主。

  那贾太鸿、仲甲第奔本以为是奔周弋而去,到蜀中以后,恐怕用不了多久,亦会如段重明茂庆,很快会发现周弋只是一根死心塌地的喉舌,蜀中真正掌权的人是主母。

  一来不过徒惹主母伤怀,二待主上事成,贾太鸿、仲甲第不过空欢喜一场。

  北行的计划只几人知晓,虞劲不好同这蠢笨的弟弟言明,既已放两人离开,也只得作罢,又想用不了几日,主母去了北疆,又要掌政务,说不得治理哪一处州郡,同北疆斥候打交道的地方就多了。

  只因监察的缘故,便暗中心仪主母的不是没有,更勿论有季朝的先例,虞劲严肃了神色,叮嘱弟弟,“在主上没有调令之前,你需得一直潜伏益州,护好齐鸣,若他有一日动了离开益州的心思,将他引往北疆。”

  以齐鸣的能力,足以治理一方州郡,他十数年不得升迁,亦不肯辞官离去,只因那罗冥实亦有爱民如子光明磊落的一面,齐鸣深信不疑,一心只肯为濮城百姓谋算罢了。

  虞功不疑有他,点头应下了,见兄长装束,知他立刻要离开,开口问,“哥哥要去蜀中么,主母待王极他们好么?”

  虞劲听了,神色更严肃,“不当打听的勿要打听。”

  知这个弟弟因看了斥候营造册的文书,对宋女君已是极为尊敬崇拜,知宋女君是北疆主母,便极想谋得她人的认可,他心中警铃大作,“女君一心只有蜀中基业疆域,视主上和北疆为死敌,你觉得主母对北疆斥候,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她恨不能将我们连同主上,一道除之而后快,她同主上居住的屋舍里,随时放有烟信。”

  虞功只得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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