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68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为何还每日郁郁寡欢,纵是因败落心情不愉,近半年的光景,也尽够恢复了。

  只是她纵是眼见的郁结于心,却从未为难过他们做属下的,从来事事周到,他也无法违心说出她品格不端的话。

  虞劲去外头营帐里,去外围唤了一名女护卫进来,交代给主母拿一块薄毯,又将伤药递给她,闷声交代,“主母有不眠症,你守在山洞里,等主母睡足了再给她上药。”

  戚云知此人虽不爱说话,做事却是极细致的,点头应下,轻手轻脚进了山洞。

  宋怜睡着了。

  是十分明亮的艳阳天。

  宽阔高大的门庭柱上雕刻苍龙盘飞,青砖琉璃瓦,有光照在紫宫正殿的汉白玉上,两丈高的日晷上刻录山川五岳,社稷江山图顺着石阶铺陈而上,正殿朱门大开着,她踩着光影一步步往里走,越来越近,近到石阶前,她一步步踩着通向至尊之座的玉台,那儿放着一张案几,案几背后悬挂舆图。

  许是知晓那地方不属于自己,她便只立在旁边看着,直至所有的一切陈列如同水中月,渐渐散去,也一动不动的立着,被喊醒时她便知自己做梦了。

  山洞里光影昏暗,戚云还是瞧见了女子脸上的泪珠,那泪是睡梦里流下的,叫她心底也跟着发紧,那一瞬好似有无端的愁和怨在山洞里漂浮着,只女子睁开眼睛以后,那愁绪也就随之散去了。

  宋怜从戚云眼里看见了诧异和忐忑,方才察觉到脸颊上的润湿,虽是过不了一瞬便要去投胎,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朝她笑了笑,“是梦见往年京城发大水了。”

  戚云点头,她有心要安慰王妃,于是透露了些自己知道的消息,“主上有军务要去同洲,途径长云山的时候,会上来同王妃相聚,三日前已经出发了。”

  她学武艺学得晚,还在斥候营里爬排名,这次是破格提来护卫王妃的,这个消息她也是无意中听王主事和虞主事说起才知道的,王主事特意交代了不叫主母知晓。

  但如果主母知道主上要来,必是会高兴的,兴许就能忘记梦里的难过事。

  宋怜听得心头一跳,从长治去同洲是和长云山一个方向,都不需要绕路,到他们现在扎营的这座山头,四日的光景也就到了,三日前出发的,快的话明天就能到。

  冯成虽擅医,却不大关注她的情况,高兰玠不同,见面必定给她把脉,他极敏锐,平素她身体有一点异常他都能发现,怎瞒得过她。

  她现在有些头晕,却还没毙命,实则也并不想见他。

  他一来,她恐怕死不成,非但死不成,还会被关起来,说不准他会拿锁链锁着她,日后吃饭喝水都由他伺候,那样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宋怜已懒得同他斗智斗勇。

  她伸了个懒腰,朝给她盖毯子的戚云道了谢,本打算叫戚云陪她去采药,想了想另唤了虞劲,冯成不在,她便带着虞劲去先前她挖重楼的地方。

  王极不在,不喊他跟他也是要跟的。

  宋怜把要找的草药告诉他,到了那处水涧,宋怜将虞劲支去捞鱼,“这里面的鱼定然美味,你捞几条,等下回去烤着吃。”

  虞劲知晓她近来睡得少,吃得也少,有时在山里走半日

  ,她吃两口米便说吃不下了,偏不会饿一样,从不拖累大家,暗卫私底下也越来越敬畏她,都说她与常人不同。

  现下听她说饿,也不怀疑,削了竹叉要去河里叉鱼,这山实则已经被围住了,因是秋末,没有树叶遮挡,是不容易藏人的。

  他下河叉鱼,偶尔抬头,查看二十丈开外的情形,远远看去,王妃拿着根竹竿四处探查,正找药材,他心下也安稳不少。

  这是王极交代的,必须时刻确认王妃在他的视线内,他不知缘由,但只管注意便是了。

  高邵综在出城后的路上收到王极回传的鸽信,似坠进了冰河里,耳边似有沸天震地,等稍稍恢复些理智,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他到长云山山下了,云崖峰上山骑不了马,只能走上山,荆棘林木划破他脸颊,也一无所觉,一路上没有精力想旁的,只希望快些再快些,又似乎纷杂想了很多,想着要么把她锁起来,要么索性杀了她。

  沿着标记一路上到山顶,寻到营地,未见到人,只见到守在外围的侍卫,立时暴喝了一声,“人呢!”

  戚云正在营帐里烧水,听得声音吃惊,急忙跑出来,还没见礼便被那人暴戾的模样吓住了,玄黑的衣袍破损中带着血痕,连脸上也是,周身皆是戾气,慑人生畏。

  鸮鸟声起,戚云另放了一只时乐鸟,高邵综快步往南方走去。

  戚云几人连忙跟上,只是前头的人武艺身手天下难有人匹敌,这时不过一熄已将他们远远甩到了后头,见不到了踪影。

  小半个时辰后,远远见到她正立在一株枯木下,安安生生的,紧绷了两日的精神松懈下来,头晕目眩扶着柏树站稳,开始口渴饥饿起来,连痛觉也恢复了。

  来长云山他骑的是大宛宝马,他这时便庆幸,庆幸出城时让人牵了那匹大宛马,他扶着松树缓了一会儿,只安静的风里,除却草木晃动的沙沙声,似乎还有旁的。

  高邵综凝神,抬头去看时,心忽而提到嗓子眼,臂上袖箭射出去,三支击中了靠近她的蝮蛇,一支将爬到她后背的蛇击飞,再扣动机关,里头已没了箭矢。

  宋怜察觉异样,待要转身去看时,一阵疾风袭来,她还未回神,便被扑到了,两人顺着不算陡的坡地滚下去,宋怜身前挂着的小蛇被甩了出去,日光刺眼,她还未看清上首人的脸,先嗅到了血腥味。

  宋怜陡然慌乱起来,探手翻找着他右侧手臂,见那臂膀上手腕上有咬痕,脸上霎时没有了血色,低头往他手腕上去吸,想把毒血吸出来。

  高邵综控住她后颈叫她离远些,扶住她的肩膀检查她全身,见她手腕上有牙孔,霎时怒不可遏,朝奔过来的虞劲暴喝一声匕首,抬手接住了,立时在牙口的地方划开口子,挤了黑色的血,怒不可遏,“人怎么能蠢成这样,能站在蛇窝里——”

  他下刀深,血流如注,又要去撕衣摆去捆她的手臂阻止毒血往上流,宋怜用尽力气,才止住正发抖的牙,朝虞劲大喊,“他被蛇咬了!快去喊冯成!去喊冯成!是蝮蛇,短尾蝮蛇!”

  虞劲脸色大变,骤然看来的目光里带上了厌恶和恨意,立时放了烟信,宋怜要再去给他吸血,叫他制止住了。

  他还要检查她,不见她衣裳别处有破损,便左手拿着匕首,给他自己的右臂处理伤口,戚云王极等护卫奔来,清理了草丛,高邵综给她喂了解毒丸,自己又服用了,那尖头蛇有毒的事实才渐渐印进脑子里。

  两人现在不宜走动,走动得越多,毒散得越快,高邵综立时吩咐王极,“把人派出去找地丁,灵匙草,重楼,地锦,生地,黄芩,青藤香这些草药,越多越好。”

  王极应是,幸得这几日在山里帮着采药,有些识得的,不认识的,可以问冯老,王极抓了条死蛇一并带走,没有时间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会两人都被蛇咬了。

  高邵综要被她害死了。

  他要的这些草药,有四样不是在秋日生长的,这片山她和冯成采药了几日,有什么药材他们都清楚。

  宋怜呆坐着,瞧着他狼狈憔悴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字似被血堵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

  方才太急,到这时,高邵综哪里还不明白,她是故意的,故意死在蛇毒里。

  他怔怔看着脸色煞白已泛出青色的女子,声音发涩,“待在我身边,同我结亲,竟叫你觉得比死还难受么?”

  那目光里的怆痛刺目,宋怜偏头避开他的目光,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你要的草药不容易寻到,你得想想可还有旁的办法解毒。”

  实则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在翠华山的时候想一死了之,被阿宴带去江淮,其实也时常有这样那样的念头,只是还有复仇的事来回拉锯,眼下李珣是活不了多久,必死无疑了的。

  高邵综精通医术,明白她说的对,他竟是要死了。

  没死在战场上,也没死在朝堂上。

  霎时想了许多事。

  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是妻子也被咬了,两人同日死,同日葬,化成灰,滋养的是同一株草木,永生永生也不会分开。

  竟有些欢喜在里面。

  她方才立刻便要为他吸出毒液,看看她苍白无血的脸色,看看她眼底的惊惶,噙着的泪固执得不肯掉下来,已是慌乱成一团了。

  他从中摸寻出一点甜来,就这么凝视着她,又知道蛇毒一旦发作起来,顷刻间毙命也有可能,暂时收回了目光,让侍卫将两人背回营帐,先用笔墨写了遗令,她被放在了他旁边,高邵综见她正不由自主的发抖,全然无平素从容冷情的模样,十分病态的觉得她此时十分可怜可爱,将写好的遗嘱交给王极,“手书交送沐云生,邹审慎,裴应物,陈济凡,陈云,梁栋,刘同、庆修,丘荣田手里,你拿这一份回去,交给砚庭。”

  另有密令下给暗卫营,“高家军入京以后,这些人里凡待二公子有异心的,可尊遗令格杀。”

  宋怜听了,才知江淮邹审慎,京城丘荣田和庆修、裴应物,陈济凡,竟早已暗中投靠了他,余下北疆重臣里,两文两武各有派系,因利益纠葛平素也都素无往来,可相互牵制。

  山中有青鸟啼鸣,飞入帐中,高邵综一一写了亲笔信,亲自放飞了信鸟,待信鸟失去踪迹,才折回营帐里。

  咬到高邵综的蛇有半个手腕的粗细,宋怜勉强定了定,起身想出去。

  高邵综拉住她手腕,“去哪儿。”

  相接触的肌

  肤似有细针轻轻划过,是从未有过的刺挠,一瞬间传到心底,宋怜不知那是什么,往外挣了挣,“我去找药,你快要做帝王的人,死在这里不值当。”

  高邵综牵着她的手腕没松开,只是往下握住她的指尖,让她坐下歇息,“这时候走来走去,只会加剧毒发的速度,不如留出时间,多撑一时,山里有人找,也已着人去周边最近的村落买药了。”

  宋怜没说救她无用,都说来生再世,她想重新去投胎,盼着投胎成男子,亦或是哪一处世外桃源,在那里,女子从小就不是生长在后后宅里的。

  高邵综在这里是能活得自在的,丰功伟绩,青史留名,不必要去别的地方。

  她曾无数次阴暗的想过,他暴毙就好了,却不是天下大势已成定局的现在。

  被拉住去不了,她想了想,坐下来开始回忆这几日见过的山势,闭上眼睛回忆沿途遇见的草木,把能记得的有用的草药位置,一笔一划画出位置来,她一心只要找出草药在哪里,便忘记了身体的疼痛,沉浸进了思考里,竟也记起了好几个位置,没听清高邵综说什么,便又问了一遍。

  高邵综看着她的容颜,问,“就要死了,阿怜能唤我一声夫君么?”

  他声音低沉,深眉邃目间蕴着的爱意浓烈,翻涌似江海,他不再压抑渴望,眸光炙烈,殊不知自结亲宴以后,他都等着她能这样唤他。

  宋怜被这样注视着,心底竟起了恸意,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死后不管去哪,你都应该记得,遇见蛇蝎美人,千万离得远些。”

  还是没能如愿,高邵综嫉妒陆祁阊,若早知今日,在那年长公主办宴时,他便不会推拒那张宴帖,凡他在,他必定能第一眼将她从人群里寻出来,爱上她,护她周全,也护得宋母宋家小妹周全,她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宋怜画出三五个位置,就交给外头守着的戚云,让她传给侍卫去找。

  她再接着画剩下的,只随着日头西斜,头脑越来越沉,她也渐渐焦灼起来,让戚云进来,“你们把他背着下山,随时给冯老他们传消息,这样如果去镇上买到药的人回来,能减少一点上山的路程,下山总比上山速度快。”

  戚云往主上的方向看了看,见对方点头,说听她的,立时去喊了一个在附近寻找草药的侍卫。

  高邵综看得见她黛眉间的急色,她心中无他尚且待他这样好,便不知她若心悦他,他会如何欢愉开怀。

  蛇毒难解,那些草药里旁的都还好说,最重要的一味地锦,素有地精的别称,漫说是在这山上寻,就是去买,三五日以内也是很难买到的。

  她耳侧的发髻边渗出汗珠来,专注勾画着,额上的汗珠落在眼睫上,也顾不及擦拭,高邵综看着看着,渐渐不知岁月几何。

  冯成急匆匆闯进来,什么话也没说,给两人把了脉,给宋怜把脉时几乎跳起来,“你什么时候被咬的,你——”

  他问了一句,又道,“算了,甭管什么时候咬的,这下都要死了!”

  他又知情绪浮动太大也容易激发药性,发起的急火又硬生生压住了,告诉两人待着,一阵风重新卷了出去。

  陆续有侍卫来回禀寻到了什么药材,重楼本身就有,然后是地丁,黄芩,灵匙草,剩下的几位药相隔的时间很长,等他们两人被带下山脚,方才有侍卫从十里外的土家寨回来,带回了一些重楼和香青藤。

  马车缓缓往临近的城镇走,宋怜躺在马车里,两个时辰前她的身体已动不了了,高邵综中的蛇毒更深,她已能看得见他面具以下脖颈处泛黑了,这一日的功夫,信鸽青鸟来往频繁,传送着各处的消息,王极虞劲偶尔会来,皆是风尘仆仆,双眼通红。

  下山的第三日,宋怜昏昏沉沉听见马车外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地锦了,勉强睁开眼睛来,望着外头清高气爽的天空,心底有一丝庆幸,不是庆幸她可以活,而是庆幸高邵综可以活。

  因而再听到那地锦是一户农人家珍藏多年的,只余拳头大一小团,将将只够救治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半点失落。

  高邵综狂喜的神情凝固在脸上,骤然变了脸色,“既是他家有,便说明是附近的山里有,派人去找,找村里其它农家问,必定有。”

  王极声音颤抖,“村里人问过了,附近山里找过,已调派了兵马,往深处找。”

  他自然知道这一点太少,但拿剑压着那农人的脖子,也找不出第二盒,这药是三年前那农人从西边带来的,也并不是当地有的,他知耽误不得,只得留了人在附近村落继续找,自己快马加鞭先把药带回来,寄希望于另外的斥候能在别处也寻到一些地锦。

  若因为找不到药材让主母和主上出了事,那就是他们无能,不必处罚,他们也要愧悔终身。

  高邵综僵在了夜风里,死死盯着那药盒,心脏油煎火灼,吩咐人继续找。

  又朝冯成道,“分成两份,先缓一缓毒性。”

  冯成差点没跳起来,“都是要和旁的药配才有用,多一厘少一厘都无用,分成两份,是连这仅有的一拳都浪费了。”

  他立刻分清了事情轻重缓急,“你先服药,你体内的毒药毒性更浓,她还可以再缓一缓。”

  高邵综霍地朝他看去,他二人都精通医术,怎不知谁的情况更严重,谁更需要解药,冯成这样说,不过是想顾忌他的名声,好叫他光风霁月的活下去罢了。

  冯成抢了药盒,立时去配药煎药,叫了虞劲去帮着烧火。

  宋怜腿脚已没了知觉,无法动弹,她有话要说,舌头也动弹不了,趁着意识还清醒着,逮到了从马车旁过去的王极,她往他面前递了一张布帛,因手指无力,不等呆怔住的王极去接,已飘落在地上。

  这么一点事,宋怜已耗干了力气,她收回身体,靠在车壁上喘息,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王极捡起地上的素绢,上面是蘸着药汁写下的请求,她说她不愿埋进定北王妃的坟冢,盼望将她的骨灰送回翠华山,放进秦氏旁的陵墓里,她祝北疆王盛世华年,千秋万载。

  王极不由潸然泪下,将绢帛揣进怀里,另外拿出舆图来看,寻找周围没去过的村落。

  宋怜察觉高邵综进了马车,因着寻到了药,高邵综有救,她心底疯长的负罪愧悔少了很多,身体虽动不了,心里却是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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