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69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她想了一下林霜来福的容貌,在心底祝福他们安平顺遂,又想了想阿宴,祝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勉力撑开眼睑,想看看面前的男子,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人之前明明都快死了,却在意起容貌来,从脸上开始出现一点青气起,便带上了面具,她再也没能见过他的真容,只是偶尔有白沫从面具下溢出来,想来是当真不大好看的。

  她静静看他的眼睛一眼,不一会儿阖上疲累的眼睑,期待勾魂的使臣快点来接她,幻想下一个轮回,如果不是男孩子,那么也要从三岁起就女扮男装,做男孩子。

  高邵综牵住她的手,“阿怜莫要睡。”

  宋怜不听,高邵综兴许就是她这辈子的克星,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来阻止。

  她的呼吸几乎看不见了,高邵综慌急,让她睁开眼陪他说话,“你不撑到有解药,我把翠华山的坟给挖了。”

  宋怜并不怎么担心,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从身体里飘出来了,居高临下的看他忧急苦闷,这个人除却对她不够君子,在别处极有涵养,掘坟的事恐怕做不出来,这会儿恶狠狠的,眼眶都红了。

  似乎有人送了药进来,他许久都没说话也没动弹。

  实则只是幻觉,她眼皮沉重,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她从那恶狠狠下面,窥见了深不见底的爱意。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有什么被推进了她口里,又被哺进来一口水,那圆丸遇水融化,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宋怜迟钝地感知着,是药,她在里面尝到了地丁和香青藤的味道。

  她脑子里轰地空白了一片,挣扎着睁开眼

  睛,眼前晕白散去,他已放下了面具,下颌上依旧沾着水珠。

  她呆呆看了一会儿,这一久她被灌过不少药,但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只不过几熄的功夫,身体的疼痛似乎减轻了,有什么念头在心底划过,待心肺里那股不能呼吸的压闷散去,她便意识到他喂她吃了什么,一时无措起来。

  “你——”

  她呼吸不似方才那样微弱了,高邵综欣喜,给她把了脉搏,那因呼吸不畅急乱暴病之症的脉象轻缓了不少,知道药效有用,被火灼烧几日的心脏也如同得了清晨的露水,霎时缓和了不少。

  他手指在她颈侧轻叩,宋怜挣扎着不肯睡去,却敌不过意识,很快陷入了黑甜的梦想。

  王极一直咬着牙忍着,到这时,才痛哭出声,“她本就求死,主上又何必,从这里到长治有两日的光景,冯老说你根本撑不到。”

  冯成这时候进来把脉,试过两人的脉搏就知谁用了药,一时想骂骂不出,甩袖走了。

  高邵综方才有想过把药扔了,两个人一起死,可坐在她旁边,见她一点点失去生机,忽而又舍不得了。

  冯成想要他光风霁月地活下去,只从高平他对她许下白首之约起,除却国恨家仇,他的一半是江山社稷,一半是她。

  翻过今岁十月,她二十有六,芳华正盛的年纪,依旧是倾城倾国的容色,又不是个会甘于寂寞的,他看着看着,不免为将来恐怕会出现的情形妒忌。

  身体里阵阵压闷传到心肺,气息变得沉重,高邵综重新写了两份布诏,交给王极。

  有一干能臣在,江山社稷他是不担心的。

  被毒蛇咬到,身体会有明显的异常,比如发肿,身体发青发黑,骗不了人,高邵综便绝了要哄骗她的心思,一面想留下来叫她看着他毒发的模样,好一辈子牢牢将他记在心里,在马车里瞧了她好一会儿,挣扎片刻,终是去了另外的马车。

  宋怜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的那一瞬便知自己身上的蛇毒被解了,她环顾四周,发现是在一处房间,急急开口唤,“有人吗,王极,王极——”

  戚云从外间急忙进来,“王妃。”

  宋怜从床榻上起来,因晕眩差点栽在地上,也顾不得,“高兰玠在哪,他的毒可有解了。”

  戚云神情黯然,宋怜看她神情,心沉进谷底,被带去隔壁的屋子,看见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榻前。

  戚云见主母已经醒来,暂时不需要照料,急忙出去帮着寻药材去了。

  榻上的人不成样子,失了往日清贵俊美的模样,已经陷入了昏迷,宋怜看了一眼,折身出了房间,这才发现这是一处客舍,内里安静,外头却是正街。

  门口两名侍卫正询问着上门来的医师,应当是斥候通过驿丞广发了布告,给的回报足够多,手中有药的,便会送上门来,算是一条门路。

  眼下大多数侍卫暗卫斥候都被派出去寻药,连驻军也是,守护客舍的人反倒少了,王极见主母下来,上前见礼,眼眶红红的,“主上昏迷了一整日,医师说再过两个时辰寻不到解药,神仙也难救了。”

  这时候肯定是更希望心上人陪着的。

  宋怜模仿高邵综的笔迹写了一封信令,盖上北疆王印信,让王极拿着去此地的府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是以他的名义求药,势必引起动荡,但以砚庭的名义就不同了,便说二公子来此地游玩,误中毒药,以封侯的回馈收药。”

  王极一敲脑袋,主上昏迷不醒,沐先生去了京城,陈大人刚收到消息,在来的路上,他没想起来要这样做,眼下自然是先救主上要紧,他立时又去办了。

  冯成正用一些哮症、邪风入体的病患留存的药丸析出对高邵综有用的药汁,宋怜不通医术,看着地上影子随光影一点点变化,心底似有锤子在瞧着木楔子,势必要凿出血肉来的一阵一阵的闷疼,她扶着门框缓了一会儿,同侍卫说了一声去医馆帮着查药,往外走。

  侍卫姓刘,在侍卫营里并不打眼,但也收到了日后听王妃吩咐调遣的命令,并不敢阻拦,指了医馆的路就让开了,“那家医馆库房里有许多药材,就是搬家搬乱了,不确定有没有地锦,我们的人还在翻。”

  宋怜应下,自己往医馆走去,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一心只奔着医馆去,被斜里伸出的手臂勒住,捂住嘴拖进一处门房里,心里急怒,张口便咬那手的虎口,听得惊呼声起,又怔愣着松了口往后看。

  她竟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手被咬出了血,林霜绷不住脸,忙甩了两下,宋怜还看见了周慧。

  她视线落在周慧脸上,要问她脸上的青紫乌青是怎么回事,又先忍住了,顾不及询问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得去找药,过后再寻你们。”

  她脸色白得惊人,似雪堆砌的,因为太苍白,反而显得不吉,说完转身就走,想来她精神里只绷着那一根筋了,林霜伸手去拉她,一时竟没拉住,周慧忙道,“一日前我收到鸽信,二公子和北疆丞相陈云,兵司马梁栋,都已经买到了地锦,都快马加鞭往这边送来,算一算时间,应是在朗州的丞相的距离最近,他两日前拿到的药,速度快些的话这会儿就到了。”

  宋怜霍地抬头,屏息问,“真的?”

  周慧没必要骗她,在她看来,国公世子可堪明主,天下大势已定,她并不喜战乱,情愿国公世子安好。

  更重要的是,她永远不会骗面前的女子,周慧屈膝见礼,“我岂会骗你,主上。”

  有药了,太好了,如果陈云拿到药立刻出发,当是快到了。

  宋怜心底欣喜似温泉水,一点点冒出来,心脏不稳定的跳动着,现在最好是把这件事告诉斥候,让他们去迎一截,或者先让冯成赶过去熬药,高邵综的车架随后跟上。

  她迈出去的腿有点发抖,但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你们找我有事么,可以跟我一道去。”

  她相信只要她在意,高邵综不会轻易伤害她们的。

  林霜自然要跟去,两人本来就是来找她的,三人一道回的客舍,不过前后脚的光景,王极也收到了消息,正安排人往朗州的方向赶,在出城五里的地方碰见了骑快马赶来的陈云。

  冯成拿到药,先喂了一碗生药,马不停蹄去配药煎药,到端着药进来,给昏迷的人灌进去,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熬到一炷香的时间再去把脉

  ,这时才敢松下精神,这次全靠他金针之术压着毒性,这小子才能撑这么久,撑到药来。

  他在床帐前看了又看,研究起这小子的面相,暗道就小一个时辰里的事,药迟来一步,这即将坐拥江山的命格,就要成一个英年早逝了。

  两家人是祖辈上留的交情,冯成不放心,又守了两刻钟,用金针给他放了两回毒血,看着服用了第二次药,才安下心,这几日他连日熬,累得不行,直接去隔壁睡觉了。

  同宋怜已是交恶,见她脸色白的似鬼,脚步顿了顿,终是没再管。

  宋怜心底悬挂的石头落了地,算是了却了心愿,踉跄着走出院子,坐在石桌旁,叫太阳晒着,只想走远去什么人也没有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躺着等死。

  想起还在房间里等着她的林霜和周慧,勉强打起精神来回屋。

  房间在后院,需要从前院顺着院墙边的石子路绕回去。

  林霜一直关注着楼下,把人恍惚颓唐的模样收进眼里,抿抿唇朝周慧道,“你等下演得真一些。”

  她被北疆的人制住,费劲力气逃出来以后,没有听到她出逃的消息,心里便一直不安,她想同定北王争锋,临要成功了,功败垂成,定北王是她的宿敌,死敌,是让她一败涂地的帮凶,以她骨子里的傲气,怎会屈居定北王麾下效力。

  勉强活着倒还好,怕就怕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当年她为找到恩人,南南北北的寻找她的踪迹,去过蓝田一处小田庄,那儿有个守地的瘸腿老伯,提起过旧人,小小的女孩不过九岁十岁的年纪,已是跳过一次河了。

  她追去长云山,听见北疆斥候私底下的抱怨,那时以为来晚了,幸而她还活着。

  周慧有一样的担心,旁人认为她做定北王妃是无上荣宠,只不过是因为并不把她放在同等的,平等的位置上罢了。

  能做皇帝,想做皇帝的人,又岂愿意做皇后呢。

  等人一进来,周慧便屈膝拜倒在地上,摘掉脸上的面巾,眼睛里已经含着了眼泪,“主上救我。”

  她右眼上有一团乌青,眼睛充血,脸颊上男子的巴掌印和拳头印交错,唇角的伤口结了痂,脖颈上也有勒痕,周慧眼睛里泪珠扑簌簌往下落,含着泪解开了发簪,往侧边拨了拨头发,露出拳头大小空白的头皮。

  那上面非但没有头发,还有皮肉被掀掉的窗口,痂口斑驳可怖,像是被人硬生生将头发拔了去,宋怜齿间都冒着寒意,“谁做的,谁敢这样打你。”

  周慧说了不会骗女君,便不会骗女君,她被打是真的,只是她不会因为痛就哭,周慧擦了擦眼泪,“许衍想要我手里的生意,他设局害我,叫我说破,就打了我一顿,我告到官府,那府衙说既已结了亲,家财归许衍也应当,我状告夫君犯了罪,要将我下大狱,林霜来福救我出来了。”

  “但是镖局在许衍手里,他叫人打来福,林霜把来福救走,可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来求女君,别的不说,家产定要夺回来。”

  宋怜立时便想到了办法,京城里的官多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但也不是没有可拜托的人,“我给你写两封手书,你拿着去寻裴应物,或者是庆老将军,丘老将军。”

  这两人确实对女子的成见不算太深,处事公允,也通情达理,这却不是周慧要的结果,她憋气道,“我或可以去请两个老将军帮忙,只不知到时候又传出什么谣言,我心底厌恶男子,绝不会去请他们帮忙。”

  她话里带刺,“如果主上是想请定北王插手,出手相帮,那就不必了。”

  瞧着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无血色,周慧心中绞痛,却又不得不伸手拉住她,“不一定非要座上那张椅子才叫功成名就,天下太平了,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岂不知主上你做不成事,是因为像女君的人太少,可旁的像我们一样的女子,没有像平阳侯府那样,可以让我们偷看的书房书籍,所以我懵懵懂懂,半生都在受欺辱,你敢去争夺权利,敢去争那个位置,却不敢做一点点改变么。”

  她不应该活在定北王的阴影下,周慧盯住她,“仇你也不打算报了,清荷清莲眼睛还睁着呢。”

  宋怜勉强辩解,“京城很快就会被攻陷,李珣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周慧心痛她的模样,越心痛,话也越似刺刀,“可难道清莲清荷福华盼着定北王给她们报仇么,你知道清莲清荷是被家里卖了的女孩么,你知道每天还有多少女孩被卖吗,你知道乞儿里为什么连小小的小女孩儿都没有么?”

  她分明可以做护着很多人的雨伞,周慧轻声道,“你没有力气再去争了,但我还想争,你教我,教我和林霜,我们去争好不好,跟我们走罢,我们不做定北王妃了,那姓高的硬要留你,何妨一道死呢。”

  宋怜心底冰铸的墙被眼泪泡软,她被周慧脸上的伤刺痛,两人着急又殷切的看着她,目光坚定得叫她无法避开。

  也许出去走走看看,重新开始,也不错,她好像忘了一开始要权势,是为了护住母亲和小千,她还不知将来要做什么,但压在心底的石块没有那么沉重了。

  她怎会看不出来,周慧脸上的伤来得蹊跷,可能是故意受的,也可能是没有擦药。

  周慧受的伤是真的,只是没有擦药,到这里又让林霜加了一拳,看起来才和刚被打的时候一样可怖,她现在找到主心骨了,“他还不让我带走孩子。”

  宋怜点头应下,不管怎么说,先去京城把许衍解决了再说,她不能给追随她的人官身名利,但至少应护她们周全,安平活着,而不是像败将的旧臣,处处受辱。

  周慧和林霜本就一直紧盯着她,看出来她有所松动,立时似十七八岁的女君一般高兴欢呼起来,林霜内敛,开始握着剑围着她打转,周慧激动得飙泪,“我就知道,我们现在就安排带你离开。”

  宋怜往外看了一眼,幸而客舍那边正忙乱着,对她的护卫松散了很多,稍稍失去踪迹一会儿,不会惹来注意。

  但这么走出北疆是不可能的,宋怜道,“不管是从北疆回京城,还是从北疆回江淮,甚至是出阳关,去雁门,都有一些必经之路,或者避不开的城镇,高邵综在这些城镇布置了重防。”

  未必是为了管束她的去向,但有这种东西在,她已无法像当年一样,轻轻松松略做乔装就北上南下,王极方才看见林霜周慧并不惊讶,恐怕林霜周慧的动向,也在北疆斥候营的掌控之中,要离开需要些安排。

  才正说着,外头已有了兵戈声,林霜走到窗前,透过窗棱看向楼下,这间茶肆已被玄甲军团团围住,王极在外见礼,“主上醒了,要见王妃,请王妃回去。”

  周慧知那人不好惹,这几年北疆的势力扩张得恐怖,好比飓风下的海浪,摧枯拉朽,她看得分明,短短半年的时间,京城便被蚕食了根本,李珣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离开北疆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宋怜安抚地朝两人看看,飞快的低声交代了几件事,下楼时问了问高邵综的情况,听已经醒了,便跟着王极一道去新的住处。

  高邵综已住进了更安静的小院,宋怜进去,戚云和虞劲便见礼退下了。

  隔着半透的纱帐宋怜看不清楚,才要抬手去掀,里头人声音沉缓,“就这样坐在旁边。”

  他声音有久不说话的涩哑,宋怜在榻边坐下,隔着纱帘看他。

  高邵综看见她的手安静的放在膝上,便想牵过来握住,只是毒虽拔了,但他身体还没恢复,手也发肿,并不十分好看,只差一点便要生离死别,他总想握着她的手,来确认什么。

  他在手上缠了一层白纱,裹严实,才从纱帐里探出手去,“手伸过来。”

  那手被缠着,掩去红黑,并不难看了,宋怜抬手将手指递进去,却在放上去的时候轻颤了颤,放下又抬起,好一会儿等那阵刺挠散去,她才又把手放进去。

  她知道他想要她的心悦,可她首先要是她自己,才有喜欢他的能力。

  手被牢牢牵住,外头街上的吆喝叫卖声若隐若现传进来,越加显得房间里静谧安宁。

  静得有些让人不自在。

  她似正隔着纱帐看他,那目光安宁却又似藏着灼火,不知为何叫他生出了她正看着他的眉目,看他的唇的错觉,高邵综半靠着木枕的脊背微僵,一时想掀开帘幕看看她,到底忍住了,终是只低声问她,“你的伤口还痛么?”

  说的是她手腕上的伤,大抵是戚云给处理过,后她又刻意藏在袖子里,林霜和周慧才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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