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82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宋怜借着暗淡的天光,于落日余晖里,看着他冷峻的眉眼,等着他走近。

  高邵综将缰绳递给王极,目光落在她身上,斥候每日来的信上没说她清减了这许多,不过两月未见。

  这一路他亦想了很多,开口声音沙哑,“那日为何痛哭。”

  他未当场见过,只是看信报上说她伏案痛哭不止,便心痛难当,往临都赶的路上,收到了她差虞劲送来的信,离别信。

  宋怜捏紧袖间的瓷瓶,“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高邵综脸色难看起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宋怜摇摇头说不是,高邵综想直接将人带回去,看她消瘦伶仃的模样,到底忍住了。

  他看了眼远处候着的老媪和婢女,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心里除却怒痛,更多的是空落失望,“我让斥候暗卫留在临都,不是因为可以限制你去哪儿,而是保护你的周全,也并非出尔反尔不让你去关中,你大病初愈,等开春了再去。”

  “我知道。”宋怜轻轻摇头,看着他轻声道,“可是待在兰玠身边……我会死……”

  她声音很轻,轻到几不可闻,却如同当头一棒,从头顶挥下,高邵综胸膛起伏,一时头晕目眩,倒退两步,扶住凉亭的廊柱,好一会儿眼前也依旧昏黑的一片,他再说不出什么。

  亭子年久失修,木刺扎进他手指,鲜血淋漓,宋怜往前了一步,又忍住停下了,许久不见他抬头,她轻轻拿起石桌上的行礼,同他告别。

  等许久也没听见回答,宋怜折身,直至上了船,船夫掌了舵,她才又朝岸上道,“我能保护自己周全,勿要挂心,珍重。”

  她知道再没有比她刚才说的话更伤人的了,她以‘死’相逼,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不会再派人跟着她。

  男子的身形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时,夜已完全黑透了,宋怜松了口气,回了船舱。

  林流霞不明白她为何会选择离开,但自从决定要走,她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掩盖江面的浓雾散开了一些,露出滚滚东流的河水,多了一分从容,精神气。

  尤其知道她要南下,一直到岭南,便知她是早有计划,也就不再深究,只是提醒她,“此去山高路远,也许可以告诉林霜。”

  宋怜摇头,“岭南太艰苦了。”

  且先前去益州的时候,她发觉阿霜有了女孩的心思,每每坐在窗前树上,看着新换的剑出神,目光里的柔软羞涩,叫她焕发出了有别于寻常的活力。

  宋怜担心她是被别人骗了,问了周慧,知道对方是京城鲁侯家的小世子祝卿安,去信请来福查,又让王极去查,确认是个品性好,对林霜也是真心意属的,祝家只有一房,人简单,祝卿安一父一母都算慈和,放下了心。

  祝卿安并不反对阿霜带兵出征。

  她给林霜留了许多钱财,又给裴应物去了信,请他认林霜做妹妹。

  裴应物行走朝堂,靠的是才,从不结党营私,在京城地位特殊,不管将来朝堂出什么纷争,轻易不会有人招惹他,如此林霜一辈子不会被欺负。

  阿霜跟了她许多年,可谓颠沛流离,没有心仪之人还好,有了这么一段缘分,自是不能错过。

  更重要的是,现下她现在有了孩子,林霜跟去岭南,恐怕又要围着小孩打转,时间精力都要花费在孩子身上,已跟着她蹉跎了七年,跟去岭南,再耽搁七年么?

  林霜和周慧以为她会入京,她把两人支回京城,打定要离开是这几日定的主意,没有告知她们。

  等她们收到消息,想找,避讳让高邵综发现她的消息,知道她要去岭南,一时也不会轻举妄动。

  希望小姑娘能幸福。

  也许阿霜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宋怜想象着,出了一会儿神。

  林流霞正在制作药丸,瞥见她唇角带笑,药杵的动作顿了顿,换去摘药材,没打扰她。

  平静的江面淹没在浓稠的夜里,飞鸟尽绝,天地间是一片死寂沉郁,王极在远处等了许久,见主母上了船,船渐渐行远了。

  他心里着急,又过了一会儿,进了亭子见礼问,“要属下派人上船么?”

  洛水一路往东南向流,过了颍川之后,分支就多了,介时若主母有心隐瞒,想查到很难。

  高邵综看向船只消失的方向,黑眸如同深渊幽潭,森寒凌厉褪去,只剩漠然,“随她去。”

  王极一听便知是出事了,往河岸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可要派人往南方查。”

  高邵综折身,取过缰绳,翻身上马,“还有政务要处理,回京,此后,尔等也只当从未认识这个人。”

  王极吃惊抬头,又叫那黑夜里鬼罗刹般的冷意骇住。

  他却是成了亲的,知道夫妻之道,遇事有了争吵分歧,最不应该分居僵持,急忙也解了一匹马,追上去劝,“主母应是误会主上了……”

  高邵综古井无波的看他一眼,“我说了,今日之后,只当不认识这个人,你想抗旨?”

  王极不怕这些恐吓,只是也不敢再多言,也不知主母说了什么,将主上气成了这样。

  他暗地里留了几名斥候在渡口,想着要不了到明日,半夜主上就得让他们去查主母的消息,只竟是连夜赶路,五日后回了京城,连休息也未休息,洗漱沐浴过后直接去上了朝,第二日积攒的政务处理完了,王极也没等来诏令。

  倒是要送信去太常寺,让周弋停下正准备着的封后大典。

  太常寺这边的动作,怎瞒得过前朝,不到三日,便已经有人打听到高砚庭这里了。

  他隐约猜到是她不愿进宫离开了,心里没有一点意外,离开也好。

  上元节这一日,他进宫邀兄长一起去灯会,不出意外在御书房找到了人,叫他无言的是臣子也在,正商议开春农桑粮种的事,他跃上正元殿前的公孙树,等得百无聊赖,把王极喊了出来,“多久没有沐休了?”

  王极往

  灯火通明的正殿看了一眼,无奈道,“从入京起,就没有歇息的时候了。”

  高砚庭不免担心兄长,她不肯留在京城,也不肯让大家知道她的行踪,兄长心里失意是必定的。

  王极说不上来,要说主上在意,偏不让他们去打探消息,若说不在意,每次有臣佐提及皇后二字,他的脸色当场便能沉下来,许多大臣本就畏惧,偏不知怎么开罪了天颜,行事越加战战兢兢。

  给林霜赐了婚,赐西南巡查军司马,随西南巡查刺史南下。

  还硬给季朝也赐了婚,才将人放了,收到林霜季朝离京的消息,独自在书房坐了半晌,分明心情不虞,却也没让他们的人去跟。

  变化还不止于此。

  入京后这四月,政务繁忙,因着想要陪主母去一趟关中,许多朝务民政需要提前安排,更是每个时辰都分得精准,原先晨起的武课也搁置了许久。

  一个月前从临都回来,又重新捡起来了,每日寅时起,一个时辰的弓马骑射后,沐浴更衣了才去的朝会。

  以往到用膳的时候,需要张路提醒,忙起来膳食来回热也是有的,这回忽而规律了,以往处理政务,通宵达旦也是有的,这会儿除非是有了灾情,最多到亥时,必定要入睡。

  还动上了乐器,前几日宫宴,主上踱步到太池旁,吹奏了一曲,曲子是真好听,倒叫不少陪同长辈到御花园赏雪的臣女失魂落魄起来,这一久明里暗里往进宫这件事上使劲的人还真不少。

  没有主母,主上不可能好得了。

  现在这样一切正常甚至变得更好的模样,反叫他看得心惊胆战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什么样的事。

  高砚庭听了,想要现在进去,把兄长拉出来,出去走走。

  王极忙制止了,苦笑道,“今年好几个地方都受了灾,搜栗司的大人们刚从地州过来,这会儿正翻以前的卷宗,看是不是要修水渠呢,事关春耕,您进去打扰,恐怕主上也不会容情。”

  高砚庭知道春耕关乎百姓一整年的粮食,叹了口气,朝王极摆摆手,自己走了。

  待正元殿殿门打开,臣子们见礼告退,已是亥时一刻了,张路进去,见礼问,“方才安王殿下来过一趟,今日是上元节,主上可要出去走走。”

  今日不宵禁,华灯初上,远在宫里,似乎都能听见坊间的繁华喧嚣。

  高邵综看了眼张路,没错过他眼里的期盼,摆手道,“除了兰台,枢密,正殿三处禁军巡防,今夜宫里不必留人,都去玩罢,你也去。”

  抬手制止张路的回绝,“今日不必人跟着。”

  张路一是想出去凑热闹,二是不敢再多言,应了声是,见了礼,出了千门,立时没了平素稳当的样子,兴匆匆把好消息告知了大伙,急匆匆去换了常服,这就出宫玩耍了。

  皇宫陷入沉夜,寂静得如同城郊旷野,高邵综取下灯罩,灭了灯火,起身往寝宫走去,沐浴更衣,看了一卷州志文籍,亥时三刻躺到榻上。

  一刻钟过去,并未入眠,起身批了件外袍,在案桌前坐下,翻看从各州郡送来的述职奏疏,没有什么值得处理的,月辉从窗棂落下,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渐渐晃了神,片刻后从暗阁里取出一册文卷。

  月中他回了一趟长治,在书房博物架上找到了一卷书册。

  十二幅秘戏图,画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情绪,笔触流畅,逼真之至,没一幅都能让他顷刻想起当时的情景。

  也算用了心的。

  可他既决定要放手,便不该再留着这些东西。

  书卷靠近灯蕊,火焰腾升,他坐在案几前,耐心等着,直至化为灰烬,方才收拾了案几,瞥见暗阁里放着的琥珀石手串,取出交给王极,叫他处理了。

  王极怎不知手串是主母给主上的礼物,只能先收了。

  他哪里敢真的拿去扔了,今日朝会他恰好轮值正殿,朝会上左相邹审慎提及振生道,主上走神了许久。

  久到朝臣以为老丞相开罪了皇帝。

  实则振生道是主母当初经营蜀中时,为减少江淮鱼米粮食运送到蜀中的距离,招募徭役以及蜀中士兵,修建的一条连通蜀中与江淮的商道,后头天下再乱,这条商道也一直运转着,每日来往的商贩络绎不绝,后来沿着这条主枝,从边缘延伸出十六条商道,可谓四通八达,连带着振声道周边二十六县,也和以往大不同了。

  郑州郡守吴桐上表,请在郑、准两地之间也修一条商道,当初修建振生道,是邹审慎老大人同蜀中接洽的,由他来陈述和振生道相关的政务。

  主母修的。

  主上可不就要想起主母了。

  他看主上是想忘记主母,这如何能办到呢,下午御书房小朝会,提及蜀中两处锻造营,也是主母建的。

  最近徐州刺史正四处活络,想要效仿蜀中,开私学,官学,用不了几日,这件事又会提上大朝会,还是主母建的。

  除了北疆,江淮和蜀中处处是主母当初留下的政绩,朝堂上的能臣名将,三分之一是主母的故人,想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他都要怀疑主上另养了一批斥候,专管追查主母的事了。

  他把琥珀石埋在了寝殿外的一株松柏树下,才埋好土,有信报传进宫里,是青字打头,王极拆开看了。

  知道主上还没睡,在寝宫外回禀,“史安太守彭浚上任的途中,在邵陵被杀,官印被劫,替换彭大人的贼子是何身份目前还没有查明。”

  高邵综开门出来,翻看了密奏,递还王极,“计划如此周密,不是简单一个贼子能做到的,先按兵不动,看此人上任之后,明里暗里都和什么人来往。”

  王极应是,即刻往邵陵传信。

  邵陵是越地,她曾在那灭了越王,将越国归入了蜀地。

  清丽的眉眼骤然浮上来,心间浮起的思念似潮涌,汇集成燥热的暗火,他习以为常的阶前踱步,想念并不能消减半分,袖间匕首滑落,在指间划出血痕,他眉目间古井无波,压深的刀痕带来的晕眩压过胸臆间翻覆起的想念,方才平静的回了寝房。

  邵陵是见不到雪

  的地方,一二月的时节,不过比六七月凉爽些罢了。

  龙汝言大刺刺坐在篝火前,手里还端着一个瓜囊做的大碗,问宋怜,“你同那彭浚认识?为甚要把他被杀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不算傻,要傻,也不敢落草做土匪,这女子打从第一眼起龙汝言便觉得不简单,再看对方让把消息投去邵陵一个不起眼的小客舍,那客舍掌事偏还接了,就更不简单了。

  说那客舍是朝廷设下的‘府龛’,有不平事,可以暗诉。

  生得也美,若非因为怀有身孕,形容憔悴,说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不为过。

  是个淮州商人的妾室,这女子因有身孕,她放她一马,她却糊里糊涂被她说服了,寨子里的老弱病残一通安顿,余下六十来人,前后分了三批,假扮成押送丝绸的镖队,从衡阳一路跟到了邵陵。

  叫龙汝言看来,她几乎无所不能,变戏法一样拿出来的过所和户籍,一路南下,没有一位守兵察觉出异常。

  六十来人,就这么顺顺利利从衡阳到了邵陵。

  路过何阳县时,遇上了一行六人,她们在船上听对方家小厮说是要去史安上任的太守令。

  这人大约第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同船了三日,下船后就让她折转来了祁县,派出去的甲大刚刚回来,说了那客舍掌事从石狮嘴里取了密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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