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42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领头的玄甲卫掂着钱袋子,看见后头几个仆妇搬出来半袋子米半袋子面,一篮子菜,到底没再进去搜罗,“兄弟可说笑了,谁不知道这间女学舍背后有廷尉正大人照看着,我们哪里敢造次,缴粮是朝廷下的令,哥几个也是没办法,兄弟勿怪。”

  张青连连说不敢,帮着几个玄甲兵把米粮搬上板车,笑呵呵将人送出大门去,看那士兵拿出官府贴条。

  “贴了这个,等于做个记号,这户人家已经征收过了,另外看兄弟你合眼缘,提醒你一声,可安生在屋子里待着,别想着逃窜,中常侍大人已经下了令,谁敢逃跑,谁要投降,抓到了就地处决。”

  张青守着心底的咒骂,连声应着,又塞了一锭银,“请军爷们喝茶。”

  米粮送上马车,玄甲兵满意离开,待人走远,张青才收了脸上的笑,松口气折回门里,重新找了根木棍栓上门,奔进里间。

  亏得夫人先搬来了学舍,这里毕竟不是居住的宅院,玄甲兵以为主人家不会住这里,不逼问着要见学舍主人,上缴的米粮少一些,质量次一些,也没有怀疑。

  宋怜继续去搬木块,几个丫鬟抢着去抬,张青也过来帮忙,“想做什么属下来罢。”

  宋怜指了指抱厦左右两边的偏房,“这两处房舍里面各砌出四尺宽,外观上不容易发现,可以当做藏身之所。”

  春华从知道叛

  军首领是汉王后,就一直手脚发软,打摆子,“那个汉王,最喜欢烧杀,奴婢老家是安阳的,因为汉王要抓的人躲在村里,他就让人把整个村子都烧了,六七万,太子会投降的吧?”

  夏果冬霜不由都看向夫人。

  宋怜看了眼远处越来越浓的狼烟,没有说话,以李嘉暴虐的性子,接不接受太子投降难说,李泽与郭闫想必也知道,李嘉既然对他已经没了兄弟之谊,战败后,李嘉又怎会放过他和郭闫。

  李泽郭闫处心积虑夺得太子之位,储君的宝座还没有坐热,又怎会舍得拱手让人。

  想必殊死抵抗,死守京城,等着郭庆回援。

  但此去东、北两处大周军军营,八百里加急也至少需要一月光景,一来一回时间更不好估测,以京城这一点防卫,想要挺过一个月,必是一场血战。

  今日搜罗便只是前菜,宋怜抬头看向远处,分明是阳光明媚的早春,却因烟云蔽日,昏暗低沉,刺鼻的味道混合着外头匆匆而过的马蹄嘶鸣,像绕在脖颈上的绳索,也许下一瞬便会收紧,死在战乱里。

  宋怜问张青,“有能穿行的出路么?”

  张青也看了眼外头腾升的狼烟,心里同样凝重,忍着没咒骂,“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太子,有兵有兵器不送去城墙上御敌,偏派来守街口,有人想逃,先关押起来,硬是要闯出去的,当街砍了,一个时辰前,那郭闫先是对那李嘉言语相激,再假惺惺放出一批想投降的百姓,那李嘉竟也不要降俘,直接下令成王兵,乱箭把那些百姓全射死了。”

  旋即下令冲击城墙,马蹄踏过那些尸首,鲜血肚肠横流,又被城墙上砸下的滚石碾住,热油浇透,烧起火,焦臭味令人作呕,那恶臭的炼狱里,那李嘉竟似看得舒爽,朗声大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张青实在义愤,被止住了,他看了眼脸色发白打着抖几乎要坐在地上的几个婢女,闭口止住了话头。

  “先抓紧把隔间砌出来。”

  宋怜撕了布块绑在手上,帮着把砖块搬进屋子里,并不敢停下歇息,只带着婢女们试着用砖和泥水把隔墙砌起来,晚间匆忙吃了几口饭,朝累出一头汗的张青,“你能假扮士兵,肯定有办法逃出去,不需要陪我们耗在这里,你走罢。”

  张青忙叩首,“属下的命是郡守令给的,郡守令交代的事,属下便是死,也绝无怨言,且那阉党连信令兵都送不出去,属下能混进城楼,也出不了城。”

  宋怜是不想再欠陆宴什么,但现在无法,便也不再提,歇息半刻钟,又接着砌墙,几人都不会砌筑,但时间紧,照葫芦画瓢,砌了两天一夜,也弄出来了个样子,只掌心手指刺痛,拆布带时,再小心也撕扯下了皮肉,水泡被磨皮,血淋淋的。

  春华秋实手皮粗糙些还好,夏果冬霜情况只比她好一些,宋怜带她们去里间上药,也不敢睡,上了药回来,多裹几层布,忍着痛继续砌墙,墙壁外封木板子,墙下再用砖砌灶台。

  灶肚子里面留出活口砖,米面肉干都用防水防虫的伞纸、蓑布分小袋裹好,从灶洞里塞进隔间。

  春华钻进隔间里去整理,爬出来时心里安定很多,她甚至就想藏进隔间里,一刻都不想出来,“省着一点吃,够吃半个月的。”

  宋怜手背靠了靠额上的汗珠,缓了会儿头晕,温声吩咐,“以后还同今天一样,每日只用两餐,每次只得吃平素三分之一的量,趁着刚吃了饭,我们先把另一间也砌起来。”

  张青默默跟上,女子垂着的手上裹着纱布,一层层已被血红润湿,做起工事来,却一点不耽误,像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不存在一样,婢子们撑不住,还睡了几个时辰,偏她扛着两天两夜没休息,方才用晚食,漫说是几个婢女,便是他这个常在外面忍饥挨饿的,都忍不住想多吃馒头,夫人却硬是没有动,甚至没有看一眼,只沉心做事。

  张青奔在前头,“夫人两日没有休息了,剩下的交给属下罢。”

  宋怜看了看天色,没有应他,拿起铲子和泥,忽而问,“你家主上何时同泰和公主联系上的。”

  张青年过二十,已是知事的年纪,立时便明白自己是给主上惹了麻烦,心比擂鼓,不敢看那双温和的眼睛,也不敢欺瞒,连声解释,“主上南迁以后,京中可信任的友人,都已追随渡江了,大人知道太后重病不起后,托属下往公主府拜谒,送了一尊玉佛,道若裴应物出事,请泰和公主出面照拂。”

  又急忙道,“江淮与学舍的关系不能透露,否则会将夫人置于险地,但只要裴应物无事,夫人便也无事了。”

  宋怜杵着铲子的手慢了许多。

  太后喜爱废太子,皇帝废长立幼,太后急火攻心,加上汉王对废太子一党能除则除,里头多有太后族亲,一时势颓,气怒之下,便病倒了。

  泰和公主是汉王、成王的亲妹妹,与两个兄长关系都不错,若说近几月来京城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显山不露水,却叫人忌惮的,非泰和公主莫属。

  当年这位公主是有意于陆宴的,只不过天家公主自有清骨,私底下试探过,见陆宴无意,也就作罢了。

  这一尊玉佛放在别人那里,可能会给裴应物带来祸患,给泰和公主却不同,泰和公主了解裴应物,也了解陆宴。

  宋怜便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雎阳时冷若冰霜,却又处处维护,当初受冤入狱,泰和公主私底下使过力,只不过那时她还是没什么名头的六公主,没能救他。

  却也前后三次送银钱去狱中打点狱卒。

  后头他脱困,典当家里书画孤本,三倍于原数奉还给了公主府,对待公主的态度,有礼而疏离,隔着千山万壑,半点不肯欠恩,也不肯沾染。

  却送了这么一尊玉佛,请其照应裴应物。

  他想做什么,假如是还想同她恢复至从前,亦或是像雎阳刚见面那会儿,有相伴五年的亲友之谊,又为何每隔五日便与张青有通信来往,五个月过去,却不肯给她一个字。

  还把宋彦诩给弄去了江淮。

  东边有军哨声响起,宋怜收整纷乱的思绪,去院墙边。

  春华与冬霜挽手站在一处,你推我攘,并不敢跟过去,甚至想立刻跑回隔间里藏起来,见墙头上冒出来的是那方脸护卫,才松下紧绷的神经,跑过去见扔下的布袋子里是粮食,都高兴起来。

  布袋子一个个从外头抛进院墙来,足有二十余个才停,虞劲从墙头跳进院子里,宋怜目光落在他肩臂,额头,屏息听院墙外的动静。

  虞劲腿上伤不轻,没沾血的衣袍挽在手臂上,撑着墙壁站起来,“主母放心,跟着的尾巴已经解决了,是大周军假扮的流寇。”

  张青翻出院墙,四下查看过没有留下痕迹,折回来,帮着一起搬粮食药材。

  宋怜看了眼虞劲还在滴血的伤口,朝张青道,“你扶虞劲去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们。”

  虞劲说不必,张青并不愿意,却也收起成见,架着人往偏房走。

  虞劲闷头不吭声,被搀着走,又停下,叩首行礼,低声禀报,“属下试过往外传消息,顺利的话半月主上便能收到消息,必定来救。”

  宋怜没接话,看那些带着火光的浓烟,分明已超出烽火的范畴,李嘉为防止消息传出去,或者迟一些传出去,想必已放火烧了山,信鸽飞出去的几率并不高,北疆军身陷囹圄,又隔千里之远,便是想做那渔翁,收拾乱局夺下京城,时间上也是够不到的。

  “先去上药罢,早点养好伤。”

  宋怜继续去砌砖,倒不是一间不够藏七人,而是相同的屋舍,不做成一样,藏起来也容易叫人发现端倪,而这里是学舍,比寻常屋舍多几个灶台也是正常的。

  多了将近百斤米面,大家都安心很多,虞劲和张青每日轮换出去打探消息,从宅子里带回了一袋米,一些鲜菜,药材,里面放着信笺,是裴应物和杜锡买通禁军送来的。

  宋怜本以为有这些吃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不想外头形势越来越糟糕,玄甲卫日日来搜罗粮食,不过六七日,饥饿的百姓冲出家门,原先和善的邻里砍开别人家的门,抢劫吃的,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起冲突,街上都是惨叫声喊杀声。

  血腥味和腐臭味充斥进空气里,令人作呕。

  宋怜顺着梯子爬到屋顶,只见浓烟蔽日,到处都有起火的火光,街上隔两三丈便有死尸,有些腐烂得透出了衣裳,惹来虫鼠,那鼠不一会儿竟被人狂喜着抓了,三两下扯着吃了。

  肠胃里竟没有半点不适,近来这样的情形,她已经见得多了,那有吃食的人并没有能狂喜多久,还没有全部咽下,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扭

  住押走了。

  是要送去城墙上做兵,自三日前起,郭闫下令,城中凡是男子,皆从徭役,有违抗命令的,当场也就杀了。

  宋怜看见张青飞快地翻进了院墙,见他神色焦急慌张,心不由也往下沉,从屋顶下去,“出什么事了。”

  张青示意她藏起来,“京城里许多女子失踪了,属下跟查了几天,那些失踪的女子都被掠去了兵营里……”

  他面露不忍,眼里带了悲愤,“竟活生生杀了分吃了……这帮禽兽——”

  宋怜震得脸色惨白,扶着廊柱才站稳,勉强定住神,沉下心想能脱身的办法,但无论怎么想,都是死路,出去,没有出路,躲在里面,又能躲多久,昨日才见两个三品大员被屠了满门,只为抢夺藏在地窖里的米面。

  学舍隔壁两处房舍已经被烧了,火起没有人灭火,便是有藏身之处,迟早也要葬身火海。

  宋怜勉强提了提神,吩咐张青和虞劲,“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些士兵就会来强拆了屋舍,从今日起,你们俩分单双数出去,想办法看清楚成王兵的衣着服饰,令牌旗帜,看见有盔甲,不拘是什么样式,都先弄回来。”

  两人一时不明白要做什么,宋怜手扶着廊柱缓解头晕,“等城一破,有了这些衣服,我们可以混在里面,也许能避过屠杀。”

  两人应声称是,今日十一是单数,虞劲留下,张青穿上五城兵马司的盔甲,从后院离开了。

  宋怜估量着方向,拿了铁锹去后院,想找地方掘地道,外头却传来砰响,宋怜示意春华秋实都藏去隔间里,自己拿着铁锹也钻进灶洞,藏到里面,再把柴火灰洒出去盖住脚印,堵上活砖。

  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外头传来砰响打砸的声音,几个士兵吆五喝六,敲打下木板,搬去板车上。

  是来拆柴火运去城楼,抵御攻城的,六七天前已经把这一座两进的学舍拆去了外院,打砸声也就越来越近。

  夏果缩靠着墙边,身体抖成一团,宋怜轻握了握她捧着发抖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出声,她却被忽然拔起的女声吓得差点惨叫出声,宋怜一把捂住,幸而外头那女子的哭喊咒骂掩盖住了动静,那群甲兵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公羊秩的夫人,我夫君是二品宗正,我爹是帝师,我兄长是益州刺史,你们敢欺辱于我,我夫君饶不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要的就是你们这群侯门贵妇,细皮嫩肉,你们几个装快点,我上后面去——”

  春华听着外头女子痛哭的咒骂,紧紧咬住手背,忍住饮泣。

  宋怜屏息,仔细分辨脚步声,说话声,能确认连同绕到柴房的那一个,总共有四人,前面正拆板的三人距离偏房大概有六七丈。

  宋怜估算着距离,示意隔间里的四人保持安静,低声吩咐,“我出去以后,多往灶洞里撒些柴灰,再堵上砖块,切记我不出声喊你们,就不要出来,喊了就出来,拿厨房旁放着的铁锹,知道吗。”

  几人要拉住她,听着那惨叫哭声,又都缩回了手,“夫……夫人小心。”

  宋怜拿上弓箭,从灶洞里爬出去,飞快地藏到门后,观察那三名士兵的站位,迅速出了偏方,藏在山石景后头,手指叩在唇边,打了声鸮鸟的呼啸。

  那三名士兵闻声果真凑到门边来看,箭矢破空而去,宋怜连射三箭,两箭射入两名士兵脖颈,一箭撞到盔甲,那士兵要抢步过来,叫背后的箭矢射穿胸膛,宋怜奔去柴房,那男子正逞凶,被穿胸,鲜血喷溅一地。

  宋怜吩咐虞劲,“快把板车弄进来,连同砍下的木材都放火烧了,剥了他们身上的铠甲,令牌,刀剑,尸体搬去土坑里,先用石块压起来。”

  虞劲不免深看那双眼,却也顾不上什么,应声称是,立时去办了。

  宋怜进了柴房,闻偣偣似被吓到,缩着手不能动弹。

  宋怜上前,把那兵匪的尸体拖开,她本没有多少力气,这几日存粮越来越少,吃的也就更少,方才拉弓已经耗尽力气,把尸首拖开后头晕眼花,脱了外衫往闻偣偣身上盖,却被冷不丁的一巴掌打得跌在了地上。

  “狗奴,现在才来救——”

  脸上浮起刺痛,那手还打算再挥,宋怜握住将她甩到地上,目光冰冷,“有这个打人的力气,没力气把这狗贼捅死么?”

  闻偣偣怒骂压进嗓子里,认出来这不是府里的仆妇,霎时别过脸去,拢住破开的衣裳,脸色青青紫紫,出血的手指攥紧身边的衣裙。

  宋怜起身,眼前发黑头脑晕眩,一时身体发僵,后退扶着墙壁,像是有一瞬失去意识又清醒,等眼前恢复了清明,甩了甩晕眩,慢慢蹲下继续去拖那尸体,看衣着样式外头的士兵是禁军,这一名则是郎官营里的郎官将,衣裳盔甲有用,她便先把人剥了个精光,又惹来一阵惊叫。

  “闭嘴。”

  宋怜低喝一声,把尸体拖出柴房,一直拖去院子里,累得手脚虚脱,咬着一个干饼子,嚼着吃了,走到偏房喊了两声春华,等几个婢女出来,先叮嘱了两句,“死了几个士兵,要挖坑埋进院子里,春华你守风,其他几个去刨坑。”

  大概因为杀的是官兵,几人哆哆嗦嗦,虞劲看不下去,“叫人发现了只有死这个字,还不快挖。”

  才又去拿锄头,虞劲转头一扫眼,抽了刀就要往柴房去,宋怜这才察觉脸上刺痛得厉害,肿起来了。

  宋怜拦了一拦,低声吩咐,“埋好人你看看外面的情况,有机会的话去一趟廷尉□□,告知裴应物,闻偣偣在这里,看能不能把人弄走。”

  虞劲吃惊,很快就想到,闻家的嫡女曾与廷尉正有过婚约,闻家退婚后,廷尉正至今未娶,都说廷尉正待闻家小姐情深。

  宋怜预料不到裴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毕竟宗正太常府都落到了这般地步,可学舍里藏的粮食剩得不多,省着吃七个人也只够撑五六天,闻偣偣这个性子也没法藏在这里。

  几人合力,到傍晚才填平土坑,大家回隔间藏起来,虞劲翻上屋顶,坊间房舍被拆空一大半,时不时便有士兵闯进院子搜查翻找,禁军查得严,很难找到能藏身的地方。

  晚上不敢生火,喝的都是凉水,半夜宋怜身体却发起热来,喊了两声春华没有应声,撑着坐起来到药堆里翻找,因着没光,她也没气力从灶洞出去,只得先停下,腿动了动,将靠墙睡着的闻偣偣踢醒,“帮我把伤寒药找出来。”

  闻偣偣本也没睡着,拈了拈指尖,好一会儿才说,“我哪里知道什么药是伤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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