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48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便什么也不留了。

  晚间出了宅院,陈云便说想出城看一看洛水风景,另备下了一辆马车一道去,宋怜垂着眉眼进了马车,她不愿说话,一路便佯困地靠着窗棂犯困,被揽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偶尔能感知到他落在发间几不可觉的吻。

  他本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多深沉内敛,待她的爱意却直透进心底,宋怜眼睑轻颤,不再去想,只做假寐,直到天光昏暗,马车周遭人声渐去,虫鸣鸟叫声衬托得黑夜越加宁静,便知是出了城了。

  又过了一会儿,山林里传来鹰隼的啼鸣,宋怜坐起来一些,掀开车帘看了看,从袖袋里取出点心包,自己剥开吃了一块,给他递了一块,“兰玠尝一尝。”

  他不爱点心甜食,俊目里带着笑,“你自己吃罢。”

  宋怜看看他,也不劝,只将圆枣大小的糖糕叼在唇-齿间,立起些身体,双臂勾住他脖颈,凑过去,渡给他,舌-尖顶-着糖糕,送去他唇-齿间,末了笑盈盈望着他,咬唇问,“兰玠还要么?”

  扶在腰间的掌心陡然滚-烫起来,宋怜不待他应答,又衔了一粒,叫他吃了,待他要加深,马车外传来巨鸟翅膀煽动的声音,宋怜笑了笑,借故避开。

  乌矛穿过车帘冲进马车,收翅立在窗棂上,锐利的黑眸看着她,慑人而安静包容。

  宋怜看着那威风凛凛更甚从前的巨鸟,心里欢喜,探手试着摸了摸它的翅膀,心底犹豫挣扎。

  那迷药人吃了只会昏睡,量不大,于身体无害,可乌矛毕竟是兽鸟,肺腑与人不同,冒然下药,伤了它也未可知。

  乌矛却展翅,盘旋飞进山林,不过几熄,便又飞了回来,口里叼着一串山果,竟是葡萄。

  那葡萄生得碧绿剔透果实饱-满,宋怜摘了一个尝了,竟甘甜无比。

  巨鸟将葡萄放在她面前,轻轻啼鸣两声,隼目里竟似带着包容想念,宋怜不知为何竟落下泪来,身后拥着她的人陡然攥住她手腕,似是想将她桎梏住,却受不住药力,倒靠在了车壁上,深目里先是不敢置信,接着瞧着她,眸底皆是寒光冷意。

  宋怜扯下绑发的丝绳,朝乌矛轻声说,“你安生待在你主人身边,哪里也不要去,我要走了,乌矛,谢谢你的葡萄。”

  她用绳索将乌矛双腿绑在高邵综手臂上,乌矛眸光锐利,露出了尖爪,却到底没有伤她,收了展开的翅膀,停在了原地。

  宋怜留下那根翎羽,也没有带那串葡萄,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侍卫们守在十丈开外,再往东侧六七丈,是陈云的马车,他正临溪垂钓。

  “见过夫人。”

  宋怜直言,“想必先生已收到虞劲元吉在城里遭人暗算袭击,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箭是我射的,因箭上涂抹了迷药,两人当还未苏醒。”

  陈云脸色大变,立时疾步往马车去,侍卫察觉异样,迅速拔刀,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第61章 脱身医馆。

  马车里主公昏睡着,陈云连叫两声,不见应答,检查过无外伤,掀开车帘

  沉声问,“宋夫人这是做什么。”

  林江握紧长刀,面上透出杀意,“主公星夜兼程自北疆来,只因挂心夫人安危,夫人竟给主公下药,是同平津侯内外应和,想置主公于死地么?夫人未免也太小看我高家军!”

  拔刀逼近,厉呵了一声,“解药交出来!”

  锐利的刀锋架在脖颈处,宋怜解释,“只是迷药,昏睡一二日便可苏醒,将军不必挂心。”

  早有护卫立时去请医师,宋怜朝陈云略施一礼,“先生借一步说话。”

  林江阻拦,陈云从马车上下来,抬手轻压,“你们暂且退守林外。”

  “是。”

  林江不甘愿,碍于命令,只得长刀入鞘,退到樟树林外,依旧紧握着长刀手柄。

  常听人说女子诡谋善变,果真不假,白日在主公面前那般黏糊模样,叫守卫不敢抬头,转眼下起毒来,毫不留情手软。

  果真如元先生所说,温柔乡,英雄冢,红颜枯骨,女子一旦不安分,便害人不浅。

  林江厌恶地别开眼。

  陈云随女子踱步至溪流边,“夫人若是谋算微臣放夫人离去,便是打错算盘了,昨日与军报一道送回北疆的,有一封着令恒州府筹备婚仪的礼书,恒州府已重新布置了府舍,单劈了一间书房,就在军机司旁,廊下栽种芭蕉树,引流山泉,四时景致不同,又令人掘了一处温泉,想来夫人是极擅享受的。”

  宋怜不语,陈云看出她不为所动,略拱了拱手,“夫人还是迷途知返的好,主公历经国公府巨变,已非两年前礼仪圭臬的兰玠世子,既起了意,恐怕不管夫人愿意不愿意,夫人都必在囊中,漫说夫人今日走不脱,便是走得脱,终有一日,也还是要回来的。”

  宋怜心底不免起了些不安,昔年兰玠公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今的北疆霸主,杀伐冷峻,在林州时,她昏昏沉沉睡着,听得隔间里有动静,起来去看时,侍卫从书房拖出两个血肉模糊的人。

  两人身上没一块好皮,被拖一路,鲜血便染红一路,奄奄一息,显然是受了大刑,又有护卫立时清洗了地面,没过半刻钟,水渍干透,青石路上恢复洁净整洁,仿佛那两人惨叫声从未有过。

  那两人她是认得的,九名护卫里的两个,从影影绰绰的对话里,她大约能猜到,这两人往外递送消息,叛主背离。

  他对背叛和欺骗的厌恶可见一斑。

  此次来京,他处理军务政事并不避着她,屋舍外却守备森严,她避着他借一些由头与侍卫攀谈,他们待她恭敬有礼,却三缄其口,除行礼外一个字也不肯多言。

  如今的北疆,北至饶州龙化,羯王退避三百里,往东合燕赵之地,滨海辽阳,西至林胡应天,郭庆退守银川避其锋芒,往南已占据并州晋阳,雄踞北方,周边诸侯或是投诚,或是结交避让,郭庆纵能持兵回援京师,到如今,也无法撼动北疆分毫。

  天下九分,若没有陆宴,她了结私怨以后,定会随高邵综北上。

  宋怜摇头,既然选择南下江淮,与北疆迟早成死敌,便也不差这一桩欺骗了。

  陈云微一顿,略施一礼,“午间夫人曾问陈某,平津侯陆宴才德兼备,统帅、治州能力亦不俗,陈某为何没有选择平津侯这一支良木,陈某的回答适用于大周饱学之士,也同样适用于夫人。”

  宋怜服了服身体,温和有礼,“宋怜愿闻先生高见。”

  陈云拱手,“高见谈不上,只成就霸业,依托于明主一份志在必得的野心,大周朝君主昏庸,朝野腐溃,百姓民不聊生,平津侯便是江夏自立反叛,天下人亦只有拍手称快的道理,然平津侯空有号令天下清流学子的名望能力,骨子里却依旧食大周之禄,衷大周君主之事,他以信王为依托,自己只做郡守令。”

  “不了解平津侯的人,只当平津侯沽名钓誉,将来大业一成,必取信王而代之。”

  陈云抬首,看向面前的女子,“平津侯是什么样的心性品格,想必夫人比微臣更熟知,夫人以为,平津侯当真会取而代之么?”

  宋怜心里翻起涟漪,神情上却并未露出什么端倪。

  陈云直起身体,看向远山林木,缓缓道,“于陈某看来,祁阊公子看似入了世,却譬如远山清湖上一只白鹭,可救世,却不会谋权,这般心性,做得良臣,难做乱臣贼子,他既选定了信王,便始终衷于信王,陈某不愿追随信王那般平庸之主,夫人又岂甘心,谋心谋力一场,事末只做臣妻,却非君后呢。”

  陈云所言不无道理,宋怜心底却没什么波动,实则从与陆宴和离,她便没有了要与谁结亲的心思,陆宴性情软善,极信任陆宴,她与陆宴一起做个谋臣,也没什么不好。

  将来不知能走到哪一步,但兢兢业业,悉心谋划,一步步往前行便是了。

  见其不为所动,陈云不着痕迹皱皱眉,“至于虞劲元吉,想必夫人有自己的难处考量,主公必不会怪罪。”

  宋怜朝陈云施了一礼,“先生推心置腹,宋怜感佩于心,便也不隐瞒,实是江夏郡守令两日前潜进京城,里外分兵引开东城门守军,城中百姓方得以逃脱,宋怜无意撞见元吉虞劲密谋,两人欲趁机置郡守令于死地,宋怜便先下了毒手,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先生勿怪。”

  陈云听罢,纵有千般智谋,一时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片刻后苦笑着挽留,“元吉素来计毒,主公知其性,半年前便发了手书调元吉回恒州,不允其插手京中诸事,元吉上书,称腿伤复发,不便奔波,请令回洛阳祖宅休养,主公应允了。”

  “哪里想他竟还潜藏京城,他陷主公于不义,此番便是丢了性命,也与夫人无关,臣请夫人留下,老臣看得分明,主公待夫人之心,高府的后宅,日后定再无旁人。”

  宋怜只说了一件事,“昔年平津侯无嗣,非平津侯之过。”

  陈云变了脸色,个中厉害关系,一言难蔽,此女无嗣,也绝不是能容人的性子,加之智计过人,说是祸患还算轻的。

  陈云儒正的面容上起了寒霜,面上神情不变,眼底却犹疑。

  夜晚的山林清幽宁静,溪水流淌带出叮咚轻响,夜凉如洗,宋怜抬手捋了捋垂落耳侧的发丝,笑了笑道,“其实先生动了杀心,也没什么错,不能为之所用,确实当尽早除之。”

  见陈云神色微变,当真下了杀心,宋怜也不意外,声音依旧沉静,“可今日宋怜若死在这里,高邵综便是知晓先生杀了宋怜是为北疆大业,恐怕也很难不与先生离心,比宋怜聪慧的才学之士多如牛毛,先生因此自作主张,与侍奉的君主生了隔阂,实在得不偿失。”

  陈云抬头,深深看向面前的女子,此女必成祸患,今日便是取其性命最好的时机。

  可她敢孤身立在这里,早已笃定了他陈云冒不起君臣离心的风险。

  枯站片刻,陈云只得侧身让开。

  能带的银钱已事先藏在内里的衣裙里,宋怜取了遮面的幕离,先回林州城。

  林江要拦,陈云制止,追上前,“平津侯一行住东临阁,天色晚了,行路不安全,夫人不如乘坐马车回城,再与平津侯团聚便是。”

  宋怜道谢,李嘉兵力不弱,郭庆大军不日到达京城,此次江淮兵同北疆军都是外来客,陆宴与高邵综出现在这里,本身极冒险,倘若争锋引来注意,便是鹬蚌相争,叫渔翁得利。

  二人再想除去对方,也只得暂时忍耐。

  城郊外隐隐可见燃起的火把,到处都是流民,天色不早,宋怜便也没客气,借了陈云乘坐的马车,先回林州城,改装扮,买了奴仆干粮,折转蓝田。

  虽说京城兵乱,北阙诸府遭掳掠劫掠的多,柳芙宋怡不被流兵杀死,也该饿死了,但事有万一,不亲眼看见两人的尸首,总也没法安下心。

  平阳侯府祖上留下的家底都在蓝田,母亲嫁进平阳侯府后,嫁妆里两间胭脂铺,阳县三处田庄,也由着宋彦诩哄骗,悉数变卖置换到了蓝田。

  宋怡出嫁后,田庄铺子一半给了宋怡做嫁妆,另一半留在柳芙手里。

  两人若没死,同她一样逃出京城,必会先去蓝田。

  京城战乱,林州城受了波及,府官一跑,城门口没了守兵,百姓们惶恐不安,大多带着家资亲眷出逃避难,宋怜照旧装扮成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带着何嬷嬷与婢女春桃混在流民里,一路往南,连走四日赶到蓝田。

  蓝

  田隶属益州,益州郡守算是大周朝少有的好官,京城乱了两个月,益州百姓安平富足。

  流民涌进蓝田,守城的士兵也并不驱赶,每人收两文钱,出得起钱的,也就放进城里去,宋怜将何嬷嬷春桃安置进客舍,自己去了城西的田庄。

  幼年她受柳芙构害打了宋怡,被宋彦诩差人送来蓝田住了一年多,后头虽没有再来过,大致方向却还记得。

  从城西出官道六里,顺着弭河河堤往里走,穿过大片垂柳林,东南向取小径走了又一里,便能看见宋家庄子的抱厦影壁。

  流觞池子旁建有门房,并一座八角亭,亭中一五十来岁家丁从摇椅上站起身来,隔着篱笆拦廊挥手驱赶,“去去去,这里是私人家的庄院,别来弄脏了。”

  宋怜压着声音,“原来进林子里捡些柴火,挑拣野菜,主人家也没有驱赶过,怎生今日不成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宋老伯听了,一阵恍惚,又摆手驱赶,“早没这好处了,平时老头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好说,这段时间主人家住在这里,你冒冒失失进来,污了贵人的眼,那可了不得,快走快走。”

  老头穿着粗布衣裳,左腿微跛,杵着拐杖,走起路来缓慢佝偻,宋怜自是认识他的,柳芙惯爱用母亲手底下的旧人,宋伯看管杨柳庄,一管十几年。

  宋怜知他只是圆滑,本性并不狠毒,又开口道,“杨柳庄是平阳侯府的家业,现在京城乱了,那些官啊侯的都死了,这山庄里还有什么贵人在。”

  宋伯听着这声音奇怪,不由盯着那妇人看,好一会儿恍惚地摇头,怎么可能,年前传来平津侯府夫人过世的消息,这田庄真正的主人也就死绝了,又哪里还会有说话声音与大女君相似的人呢。

  且看装扮,这分明是四五十岁的妇人,只声音年轻了些。

  宋伯杵着拐走回去,从篮子里抓了几个馍,两叠米糕,隔着篱廊递出去,“我家主人吉人自有天相,那京城乱起的头一天晚上,夫人来田庄理账,可是避过了一截。”

  午间柳枝的阴影打在暗黄的脸上,显得格外阴郁,宋伯奇怪,看清楚那一双眼睛,怔愣住,眯着眼睛要细看,那妇人却又垂下了眼睑,那股阴郁气也散了。

  宋伯摇摇头,回去多拿了两个饼子,“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了哩,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最近都不要来了。”

  宋怜看向远处柳枝掩映的阁楼庭院,半天后才接过老者递来的馍,转身离开。

  弥河河流平静和缓,与十二年前并没有不同,河风扑在面容上,吹不散心底堆积的郁结。

  柳芙与宋怡母女关系亲近,每每来蓝田,多是相邀着一道来,这次若没有例外,大约都还活着。

  竟当真没死,这般大的灾难,竟也叫她们避过了。

  偏似母亲和小千,从未对不起人,手上从未沾染血腥,也从未藏污纳垢,被埋在冷冰冰的地底下。

  心头堆积起的郁结越压越无法平静,难以排解。

  傍晚回城时,天将暗不暗,长街上商肆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声混杂炊烟,袅袅炊烟,人声鼎沸。

  宋怜埋头走着,忽觉周遭安静了下来,抬头看时,旁边一侧是气派的三层酒楼,掌事模样的男子正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正舀蜜往竹筒里灌的摊主歪了手,蜜全倒在手上也没察觉,只顾发呆,街上的人纷纷往里侧让,噤声屏息,喧哗的街道似河风吹拂过的芦苇林,安静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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