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52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未看见身侧男子沉下去的脸色。

  宋怜一夜未眠,晨起也不觉得疲累,带着邓德张青上街,打听地价。

  “您还想买城郊的地哇,咱们益州有兵,却没去增援救驾,京城解了围,恐怕蓝田要遭殃了,要我说,您不如买这当街的宅院铺子,有地契在,兵乱以后再回来,左右也不会亏的。”

  牙行的掌事孙机实诚,也是看一行人不俗,并不敢诓骗,“这里许多的商肆,都是侯贵的家业,朝廷就算是打过来,也不会放火烧街,买旁边的铺子,还是划算的。”

  他生得胖,面相富态和善,眼睛却炯炯有神,一边引着三人街上走着,一边讲解租赁铺子的来历,如数家珍,“这会儿能走的都想走,走不了的,都是像我们这样,家业家当搬不走的,或者没去处的。”

  说着,见带幕离围帽的女子驻足回看,便也往那布庄里张望了两下,收回了脖子,往旁边让了让,压低了声音,“可看不得,夫人这边走,小的带您去秀青街看看两间空铺。”

  宋怜抬脚进了茶肆,上了二楼,迎接的位置坐下,请孙掌事也坐,往对面布庄扫了一眼,呷了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看穿着,当是两个有身份的官眷,怎生失礼地与人纠缠起来了。”

  幕离掀起一角,那姿容明丽,连夏日的阳光都褪了颜色似的,孙几见过不少人,哑口了半天才回神,抬袖擦擦额上的热汗。

  四下看了看,见这一层已被包下,再没旁的食客,放下心来道,“夫人想是外地来的,不清楚我们这里的事,城里四条主街,共有二十六家布庄,其中十七家位置好些的,分属两家,一家是宋记,一家是徐记,京城乱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丈宽的街道对面,布庄两丈宽的大门开了三扇,外头守着六名家丁随从,路过的人不敢看热闹,埋着头急匆匆走远避开。

  布庄里,绛色祥云纹大幅裾裙妇人端坐太师椅,身侧立着一名湘妃色留仙裙凤目女子,侧后各站着两名仆妇,两名婢女。、

  妇人跟前跪着五六名伙计,当头一名中年男子膝行了两步,不断磕头,“还请侯夫人原谅,没有主人家手书,实不敢私自卖了铺子。”

  妇人放下茶盏,她将近四十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其好,身若扶柳,肤如凝脂,大约心情上佳,眉梢眼角都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听闻老徐师傅是从匠人做起的,一路提拔到大掌柜,想必不容易,怎么这般不知变通,这十一家铺子,今儿您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卖了,你还有个养老钱,跟着你的兄弟,也有安家置产的去处,不卖,恐怕落不得什么好。”

  她声音颇有威严,手指盖上茶盏,语气强势,加上一双凤目,便颇有平阳侯府夫人的气势。

  可这哪里是什么平阳侯府夫人,只不过是如夫人,既然是如夫人,便绝不是什么正室娘子,只不过因为京城遭了难,平阳侯府里有袭爵资格的小儿子死了,本该续弦为平阳侯夫人的容夫人去了,阖府死了精光,平阳侯只剩下了她这一房,岂不耀武扬威,摆出平阳侯夫人的谱来。

  放往常他徐记大掌事,又怎需要同妾室寒暄跪行,便是那詹事府夫人,也只需客气应付便可。

  但主家遭了难,他得替主家守着这家业,哪怕是死,也不可能从他手里夺去。

  只主家势弱,与徐家交好的亲朋大多遭了难,自顾不暇,这半月来他四处奔走,求助无门。

  这妇人有几分心机,并不硬抢,只说要买,出的价钱比两月来市面上价钱还高一成,多少人劝他惹不起躲得起,卖了算了。

  报了官,素来秉公的郡守令,竟也劝他卖了。

  可这妇人心毒,钱高一成,只是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来,因而分一年一付,十年才能结清,今年他能拿到钱,明年对方不给,他敢要么?

  柳氏打得好算盘,徐昴行了一礼,“我家主人昔年与平阳侯有同僚之谊,若是侯爷前来,徐昴倒愿意再商量商量。”

  柳芙冷笑,“徐大掌事,是想着我家侯爷公职未归,我做不得平阳侯府的主么?”

  徐昴连说不敢,身后的伙计郑五气不过,猛地起身骂道,“真是两头豺狼,我家主人新丧,这还没出棺,就来强买了,没了徐家主家,还有徐家两个小主人还活着,就算年幼,也轮不到你们来欺负掰扯,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一个是当妾的,一个是破落户,装什么大尾巴狼,做平阳侯府的主,要真能做,早做了,要抢劫,叫平阳侯自己来——”

  柳氏气青了脸,起身跨出布庄,唤了一名家丁上前,吩咐了两句,又仆妇搀扶着,上了马车,仆妇婢女守在马车上,也不离开。

  家丁手一摆,六人一起进了布庄,关上门,很快里面便传来打砸惨叫,砰砰响叫路人惊慌奔走,不敢靠近。

  孙机这段时间没少侍奉这平阳侯夫人,见她竟是不走,硬要打服这徐记为止,敢怒不敢言,只道,“侯夫人通生意经嘞,这段时间收了好几家铺子,使出雷霆

  手段,拿下徐记,以后蓝田的布匹,只出宋记这一家啦,以后定多少价,它一家说了算,那真是要赚个盆满锅满的。”

  邓德张青却是吃惊,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听错,不免生怒,邓德朝张青点点头,就要下去,被宋怜叫住了。

  宋怜看出来两人神情异样,“怎么了。”

  邓德埋头下去,张青踌躇不敢答,好半天呐呐道,“那妇人竟半点官眷的风仪也无,骂得脏。”

  他两人习武,耳力比寻常人好些,听得那马车里间或传出两句宋怜贱人,死了也不安生云云,再一听宋氏二字,便也猜到这便是主母的庶母和庶妹,只好端端背后骂夫人做什么。

  宋怜起身到窗边,马车帘遮挡得严实,看不清二人,柳芙没怎么变,依旧是先礼后兵的模样,就好比当初,她想要侯夫人的位置,去请母亲让位,母亲不肯,最终只得下大狱,宋怡想要父亲买给小千的玉兔子,小千不给,宋怡便要打小千,再把那玉兔子弄死,丢在小千身上。

  母女俩一惯懂得审时度势,比她们位高权重的,方才能看见她们有礼得体的一面,在宋彦诩面前,柳芙是忍辱负重颇受委屈的贤内助,宋怡虽有些刁蛮任性,但心地不坏,善良又孝顺。

  宋怜折身,张青上前一步行礼,“主母,大人有交代,倘若碰见柳氏宋氏,不让主母靠近。”

  宋怜知道陆宴是担心她骤然出现,这两个将死之人忽然暴起伤了她,可是复了仇,将对方打进地狱,不去对方面前叫对方知道,不看看对方失态疯狂的模样,岂不是锦衣夜行。

  宋怜想了想,给牙行老板一锭银钱,道了谢,请他回去等消息,等人走了,让张青铺了笔墨,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张青,“把这封信送进郡守府,郡守令知道该怎么处置。”

  张青领命,急匆匆去了。

  徐记大门开了两次,最后一次柳氏从马车上下来,由仆妇扶着,重新在太师椅上坐下来。

  里头伙计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唉唉痛嚎,徐昴被扭押着,断了腿,也不肯屈服,只不屈服也无用,家丁们进了内堂翻找,很快捧出府库钥匙,布庄印信,续存的金银。

  柳芙帕子掸了掸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徐掌柜,你还不签么?”

  徐昴啐了一口血沫,叫仆妇挡开了,这会儿也不让人关门,家丁们拥上去,又是一顿毒打。

  张青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了,又过了一刻钟,一列三十人的搜捕兵奔过来,将马车与徐记团团围住,“平阳侯府与阉党勾结,行贿受贿,贪没税粮,判斩刑三千,奉郡守之令,捉拿罪臣归案,闲杂人等退下!”

  徐昴托着断了的手臂,听得呆住,随后狂喜,喜极而泣,“报应!报应!老天有眼!”

  马车旁仆妇已吓傻了眼,瘫软在地上,家丁们跪地匍匐,连声求饶,柳芙从正堂里下来,玉盘般的面容上失了血色,勉强还能端住体面,“我是平阳侯家眷,敢问这位军爷,为何拦住马车去路。”

  蓝田府军司马奉术最是厌恶贪官,态度并不客气,也不废话,“带走——”

  两名兵丁进了马车,将已吓得发抖的女子扯出来,另两名士兵架住柳氏,动作粗鲁,“快点——”

  柳芙被枷上木枷,挣扎着不肯从令,“我是平阳侯府夫人,你们岂敢,我要见郡守令,我要见罗冥,我平阳侯府与忠义侯府交好,你们岂敢——”

  “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见我家大人——什么忠义侯府,抓的就是同李贼结交的人——”

  再无人听她说话,被拖拽着前行,天下百姓痛恨阉党欺压百姓,便也痛恨与阉党勾结的赃官,一听是贪税粮,占地的赃官,立时起了义愤,抓起路边的石头便砸。

  烂菜叶烂瓜果丢了两人一身,宋怜手指紧抓着窗棂,心脏砰砰跳,摘下幕离放在一旁,探出头去,喊了一声,“柳芙,柳芙——”

  她声音清丽好听,喧闹的街上为之一静,众人回头去看,窗边女子云鬓华颜,月银色素裙广袖随风轻动,神清骨秀,又明丽态妍,似清晨盛开的芍菡芙蕖,叫人不由自主屏息。

  不见那狼狈的身影回头,宋怜便又喊了一声,“柳芙——宋怡——”

  柳氏惊惶害怕里,听得那遥远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猛然止住了挣扎,带着枷锁镣铐转身去看,看见那女子微笑的模样,惊恐如遭雷击,连连后退跌在地上。

  宋怡跌靠在母亲身边,连声喊鬼,有鬼,有鬼。

  柳氏软在地上,是了,她定是死了,宋怜那贱人来接她们了。

  宋怜哪里会叫她们误会呢,身体又往外探了探,好叫她二人能看清楚,“柳姨娘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吗——”

  她雾山黛眉间笼着笑意,午间的日光里,明媚动人,柳芙想明白过来,立时生出了一股大力,往那恶毒女人生扑过去,受脚上铁链捆缚,重重摔在地上,爬起来又要往前扑,“是你,是你害平阳侯府,你这个孽女,你竟弑父杀母,你竟要亲手害死你爹,你妹妹,你这个妖孽,你这个贱人——”

  又朝身边的士兵哭喊,“是她,她早该死了,早该死了,肯定是她陷害侯府,你们快去抓她,她也是平阳侯府的人——”

  她哭喊着,形状癫狂,听得宋怡喊平津侯,又狂喜,“她是平津侯夫人,反贼陆宴的夫人,快抓住她——”

  只又有谁听她说话,反叫士兵堵住了嘴拖拽,扔去了囚车里。

  百姓们又往囚车里扔东西,“这些个赃官,吃喝百姓脂膏,这会儿疯了,疯得好——”

  那两人被装进囚车里,依旧怒眼瞪着她,拼命挣扎,想啖下她的肉来,那柳芙气恨恐怕化成厉鬼,眼角挣出血泪来,宋怜一直看着,直至那囚车转出街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也依旧看着。

  张青邓德两人安静候在一旁,茶肆下却也聚集起不少人,大多是男子,也有女子,都看着窗前的女子。

  过了一刻钟,张青才轻轻出声,“夫人,我们回去罢。”

  宋怜回神,点了点头收回身体,松开窗棱时,手指竟已被木刺戳出血来,她呆站了半响,才慢慢下楼。

  张青忙递上幕离,宋怜接过,被楼下嘈杂的人声惊醒,才想起来要带,张青邓德先找茶肆掌事清了人,三人往后门出去。

  街角的地方,男子身形修长,眉目如画。

  宋怜走近,想起自己惹了麻烦事,不免歉然,却没什么精神说话,他陪她在无人的空巷慢慢走着,小一刻钟后,发现不是回府,反而是出城的方向,只得打起精神道,“罗冥这个人大事上非常有主见,他没有成算与江淮为敌,也乐见江淮和朝廷对抗,不可能对你不利,听了柳芙宋怡的话,只会当做疯癫之语,不会追捕我们的。”

  身侧垂着的手指被宽大的手心握住,冰凉的指尖乍触碰到暖热干燥的温度,暖流透进心底,驱散些许空荡荡的空茫,鼻尖和眼眶一道酸涩。

  她偏过头去,不想被他看见。

  他脚步恒宁沉稳,只去看天边云卷云舒,“我伤好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便去一趟翠华山,柳氏与宋氏穷凶恶极,两人手上家破人亡的户目岂止一二,她们死了,死在应得的罪名之下,你母亲和小千听到消息,想必也是开心的。”

  心底似有温泉细流,一点点暖和了冰凉,宋怜与他手指相握,不由偏头看了看他,眸光落在他肩上,他并不看她,却道,“现在是在大街上,等下上了马车抱你。”

  宋怜侧目,这会儿他倒没提什么男女之别,君臣之距了,不过等下她精

  神好一些,他定要说景策伤心失意时,他也会借肩膀给对方。

  宋怜想着,偏头笑起来,心间堆积的郁结消散了些。

  她忍不住看他,觉得这里根本没有人,就是抱一抱又怎么样,她想被他抱着,静静待一会儿。

  但也忍住了,路过点心铺子,借宽袍广袖遮掩,扯了扯他的手臂,“买一点东西。”

  买了新鲜瓜果,宋怜借后厨做了些水团,一起带去翠华山,马车车壁上安装有卡槽,那株橘子树放上去,纵然路途颠簸,也不会被磕碰坏。

  他用铜制水壶给橘子树洒水,光照着水雾,越加映衬得他手指修长如玉。

  宋怜转而去看外头的风景,战事方休,一路上多是逃难的流民,出了益州,离京城越近,便越荒凉,宋怜轻声说,“我看益州罗冥不可小觑,阿宴需得早做防范。”

  陆宴手执棋子,“谁是最后的赢家,罗冥自会归顺,益州形势还算良好,邓德留在蓝田,帮你访问可购置的土地,等来福到了蓝田,邓德再回江淮。”

  宋怜并不怎么相信,她以为罗冥是韬光养晦。

  马车走了五日,宋怜在坟前待了一夜,翠华山住了三天,打消了想把柳芙宋怡人头拿来祭祀的念头。

  莫要脏了母亲小千的坟冢。

  第四日清晨,她早早起来打扫了墓地,给守墓人留下足够的银钱,同陆宴去江淮,宋彦诩还在江淮。

  实则无需她动手,宋彦诩成了朝廷要犯,只需将他放回京城,自有大理寺会按律处置。

  大仇得报,她却精神萎靡,上了马车后便昏昏欲沉沉浑浑噩噩,直至被路边飞驰而过的马蹄声惊醒,是京城走失了废太孙,太子又怎么会放过,校检司禁军分路搜查,沿途设下关卡,不论年纪,只要是男子,都要盘问。

  张青奔过来行礼,“大人说需要夫人与大人假扮成夫妻,能减轻不少麻烦事。”

  他回禀完,一脸明明就是夫妻为什么还需要假扮的神情,摸着后脑勺退下了。

  宋怜扫了眼前头驭马的身影,她没去过九江,却走过去九江的路,那是她第一次坐船,那时船上一整层只有她和陆宴,连续荒唐几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本无聊透顶,心底空荡,压着十几日的心思一时浮动得厉害。

  她起了纸醉金迷的坏心思,只是陆宴在身旁,是不可能实现了。

  上船后她便要求自己住一间。

  陆宴连眼皮也没抬,抬步进了客房,“你见过夫妻分房睡的么,岂不惹人怀疑,进来。”

  宋怜只得作罢,想着看一晚上书籍和與图,却不想夜里风浪大,图册上字迹晃得人眼晕,书看不了,困顿得厉害,只得妥协。

  她在里侧轻轻躺下,船偶尔摇晃,浪花拍打着船舶,她心里空泛,身体也难耐起来。

  他身体的热度,均匀的呼吸,沉稳有力的心跳,皆似羽毛扫在心里,后背渐渐润湿,宋怜轻轻阖上眼,在心里默默描摹十三州舆图。

  极静的夜里却有女子的声音隐隐绰绰传来。

  宋怜屏息,见不是错觉,霎时面红耳赤,忍耐一会儿,霍地坐起身,想去甲板上吹吹风,起身却被攥住手腕,“去哪儿。”

  他声音压得低,五指握着她手臂,骨节分明而有力,掌心温度炙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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