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三日逃杀 第32章

作者:张半天 标签: 现代言情

  附近居民反应,搬迁后郝淑环不知是不习惯新家的生活还是分辨不清哪里是家,白天经常领着狗回到此处,有时进屋翻东西,有时在门口傻坐着,有时用石头扔过路行人。

  昨天下午五点,街对面开小卖店的老板娘曾看见郝淑环在老屋门前徘徊,她好心跟郝淑环打招呼,被郝淑环捡石头恐吓,她急忙躲回里屋,再出来时郝淑环就不见了,她以为是回家了。

  加上这些情况似乎就能说得通了,郝老太患有精神类疾病,既然有偶尔回来的情况就不能排除在这睡觉的可能,且其先天聋哑,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施工时没醒很正常。

  施工队负责人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且依法赔偿。从他口中,邸云峰了解到这片地原本徐百万一直想开发,但没实际操作,其他人忌惮徐百万的社会势力也不敢竞争,去年徐百万被高凡杀死,现在的开发商才获得政府批准,拿到土地使用权。今年春天在多方努力下,一百多户居民完成动迁,剩下几个钉子户也于半个月前达成协议搬走,近半个月这里不应该有人居住,且动工之前几天施工方贴了通知,明确施工时间,警示村民注意安全。

  可能是为了减轻责任,负责人还给邸云峰指引了贴在近处的施工通知以及墙上随处可见的“拆”字,其所言属实。

  死因明确,事件闭环,典型的安全生产事故,接下来只要死者家属对死亡没有异议,就可以转交相关部门处理了。

  事实上,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全国各地都在搞开发,因为动迁引发的人命案子屡见不鲜,有些是利益纠纷的凶杀案,有些是强拆的故意伤害案,有些是安全生产事故。

  邸云峰跟老罗打听郝老太家属的情况,老罗说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应该马上就到。

  等待期间,他不经意地观察起那条狗。一条黄色土狗,应该很老了,跟郝老太一样骨瘦如柴,几乎被从腹部砸断,惨不忍睹。

  同一时间,围观群众也开始对郝老太的死议论纷纷,有的惋惜她一辈子没得过好,有的讲究她好赖不分罪有应得,有的则说待在儿子家遭受儿媳的虐待死了才享福……

  这边正议论着,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尖叫,继而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闯进来,女的跌跌撞撞,男的连滚带爬,两人扑倒在尸体旁,哭得昏天黑地,顿足捶胸。

  老罗在邸云峰耳边悄悄介绍,“这男的就是李山林,在化工厂上班,女的是孔玉玲,在肉禽厂打工。”

  有那么一段时间,两口子的哭嚎声掩盖一切声响,李山林跪在母亲跟前,不住抽自己嘴巴子,孔玉玲拼命摇晃老太太的尸体,骂自己不孝,在场群众无一不动容。

  末了,孔玉玲爬到老罗身前,抓住他的裤腿子,“罗所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妈是咋死的?”

  老罗赶忙将其扶起,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两口子先冷静冷静。这么回事,你婆婆昨晚睡在老屋里了,今天早晨施工队开始拆除房屋,不知道,推倒山墙把老太太砸死了,是意外,谁也没办法。”

  孔玉玲好似遭遇更大的打击,怅然坐在地上,“昨晚睡在这?怎么可能呢?”

  她转头看向李山林,“昨晚我不是叮嘱你看好咱妈吗?你他妈是不是喝酒去了?”

  李山林声音嘶哑地说:“我多大心去喝酒?本来昨天厂子是正常下班,我都要换衣服回家了,班长又通知新来一批订单,要得急,要求所有人都加班,有加班费,我琢磨着多挣点是点,感觉我妈偶尔自己待一宿没问题,就直接回车间了,谁想到发生这种事……”

  两人又哭一阵。孔玉玲再次看向老罗,“罗所长,你们都查清楚了吗?真是意外事故,不是谁故意害我妈?”

  邸云峰眉头紧锁,接过话来,“就目前情况来看,符合安全生产事故。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为什么怀疑死者被害?”

  孔玉玲茫然地看着邸云峰。老罗介绍道:“这是咱们县刑侦大队的邸警官,人命案子派出所没法认定,得刑警队。”

  孔玉玲微微点头,像是给邸云峰施了一个礼,然后说:“我没有啥想法,就是感觉这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太突然,你可能也了解到了,老太太精神病,没事儿在街上溜达老打人吓唬人,我怕是她得罪了谁,把她害了。她被山墙砸倒前真活着吗?”

  董力道:“尸体我检查过了,死亡时间与事发时间吻合,不是被害后抛尸,这一点我可以负责。”

  佟小雨忽然很亲切地挎住孔玉玲的胳膊,问:“玉玲姐您节哀顺变吧……如果真是被人害了,我们绝对不会姑息纵容,不过您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孔玉玲马上答道:“嗨……我娘家妈身体不好,我昨天白天上了一天班,下午请假早走一会儿,去学校接上我儿子,一起坐小客车到榆树村我妈家,在那住了一宿,今天早晨起早回来送孩子上学,直接到厂子上班,刚才听见厂子通知我,我才知道这事儿。唉……我要是在家就好了,我要是在家,老太太晚上没回去,我就能上这找来。”

  佟小雨迅速看了一眼邸云峰,看他微微点头后,她又说:“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你们夫妻俩坚强点,还得处理接下来的事儿呢。”

  孔玉玲道:“是啊……人命没了,总得有人负责任,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呀!”

  这时,远在人群后的施工队负责人和铲斗车操作员走上来,负责人怯怯地说:“对不起大姐,我是施工队的负责人,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儿,可俺们也是真没看着,您放心,俺们绝对不逃避,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希望您能理解。”

  孔玉玲不语,爬回到李山林身边,扑进他怀里,又哭,“我妈没了……我妈没了……咱俩对不起我妈呀……”

  邸云峰静静盯着这两口子,不发一语。许久,孔玉玲又骂,“李山林你是不是老爷们儿?我哭你也哭,你这当儿子的,不得张罗给老太太准备后事吗?水裆尿裤的一天!”

  李山林这才离开尸体,走过来要跟邸云峰说话。邸云峰开口,“是这样,我们有规定,在事情处理完之前,尸体得运回到刑侦大队停尸房,处理完再还给你们。然后,你们俩也得到派出所去录笔录,如果你们现在能行,这就走吧。”

  李山林满脸疑惑,“事情不是已经搞清楚了吗?俺们两口子昨天晚上都没在家,啥也不知道啊!”

  佟小雨道:“别紧张大哥,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你们配合得越好事情处理得越快。”

  邸云峰给老罗使眼色,老罗把李山林和孔玉玲让进警车,先一步拉回派出所,另一边邸云峰让一名派出所民警配合董力将尸体运回刑侦大队,出发前,邸云峰跟董力说:“全面尸检,主要看看老太太体内有没有安眠药或者麻醉剂成分。”

  

第0章 拆迁谜案02

  上午九点,警车相继离开,现场只剩下骇人的血迹,围观群众渐渐散去。

  赵三脚留在最后,还是一副十分客套的模样对邸云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错不了,年少有为啊!就是咱清河村老给你添麻烦,去年高凡的事儿,今年又死老太太。”

  邸云峰道:“您客气了赵叔,职责所在。不过我现在还真有点儿事得跟您打听。李山林和孔玉玲两口子平时对郝老太咋样?”

  赵三脚道:“这事儿你真问对人了,清河村的大事小情他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要不这么着,到村委会坐会儿,喝点茶聊聊?”

  邸云峰拒绝。赵三脚接着说:“这事儿得慢慢说,你们仔细听才能明白。老郝太太小时候不疯,就是听不着动静不会说话,完了孩子们都欺负她,骂她也还不了嘴,打她她告不了状,这才一点一点给气疯了。疯子肯定找不着对象,她就一直跟老爸老妈生活。一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有人给说媒,对象就是李独臂。这李独臂小儿麻痹,身上都是残疾,还缺一条胳膊,四十多了也没结婚,后来没招儿,就寻思咋的找个人传宗接代,这才跟一个精神病结婚。结果还挺好,一年之后就生下李山林,没遗传他俩的毛病,挺健康个孩子,但这小子一点儿不孝顺,打爹骂娘个主儿,长到十七八岁不上学也不干活,天天就指望他爹挣钱养活他。李独臂活着的时候还凑合,种地有收入,家里的事儿他说了算,老太太还算享福。后来也是经人介绍,李山林娶了榆树村的孔玉玲,这两口子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一对混蛋,农闲时候天天逼着李独臂出去打工,李独臂想在家照顾老郝太太,不去,孔玉玲就故意趁他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到菜园子里撒尿,完了到处说老公公不正经,一顿把李独臂给逼出去了。他们两口子在家胡吃海塞,对老郝太太不是打就是骂,不给饭吃,让老太太睡外屋地,有时候还给撵到大街上,我都代表村委会调解多少回,就是不进盐酱,有一回我把李山林踢了,孔玉玲上派出所报案,给我整的下不来台。这还都算是好时候的情况,再后来有一回,李独臂打工在工地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家里这两口子彻底反天了,横竖感觉老太太是累赘,多少回给撵到大街上,要不是村里有好心人偶尔给老太太点吃的,老太太也知道翻翻垃圾桶啥的,早就饿死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老太太捡了一条流浪狗,一人一狗算是相依为命,这狗也能带老太太找点吃的,这么一过就十来年,狗都老不行了。但是你说这人说变也快,就自打半个月前,李山林搬家开始,两口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老太太也不打骂了,也不嫌埋汰了,让上桌吃饭,让在炕上睡觉,孔玉玲还给老太太洗澡,买的新衣服,老太太要是在外边受了欺负,孔玉玲堵在人家大门口骂,当然这种做法咱们不提倡,但这两口子真就是回心转意了,可惜了,老太太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呢,还出这事儿了。”

  邸云峰道:“我知道了赵叔,还有一个,您了解不了解半个月以来郝老太有没有在老屋过夜的时候?”

  赵三脚想了想说:“应该是没有,这两口子不是懂事儿了么,天黑老太太要是没回家,都出来找来。”

  邸云峰点点头,道:“谢谢您赵叔,您公务在身,就不多耽误您时间了,电话保持畅通,我这边有事还得跟您请教。”

  这几句话每一句都说到了赵三脚心坎里,老家伙整整裤腰带,强行吞下继续唠下去的欲望,迈着方步走了。

  邸云峰和佟小雨一起步行往派出所走。邸云峰问佟小雨,“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两口子有问题的?”

  佟小雨道:“一开始觉得眼神不对,只有悲伤,没有震惊,后来我问她昨晚在干什么,她说得那么详细,居然包括去幼儿园接孩子和坐小客车这种细节,像是事先想好的。你呢?”

  邸云峰道:“差不多,看见老太太之前他们就开始哭,感觉好像早就知道老太太已经死了似的,后来他们也没有对铲斗车操作员兴师问罪,不太符合正常人的情绪反应。我觉得有可能是这两口子给老太太吃了安眠药什么的送到老屋子里等着被砸死,骗取赔偿金,如果是这样,董力那边能检查出来,现在咱俩去先跟他们聊一聊,看有没有破绽,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

  回到派出所,孔玉玲正在跟老罗撒泼,“我说罗所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是我妈死了,又不是我妈害死了别人,凭什么不让俺们两口子回家?”

  罗所长打迷踪拳,“不是跟你们说了嘛,工作需要,一会儿刑警回来问你们问题,了解清楚了就让你们回去。我现在让你们回去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人家刑警就得去你家门口堵着问,街坊邻居看到还以为你们两口子咋回事呢?你这么聪明个人儿,这点事想不明白?”

  孔玉玲梗着脖子说:“反正俺们两口子没啥事,问完就得把俺们放回去,要不然我就去上头告你们!”

  这时,邸云峰和佟小雨推门进屋。孔玉玲似乎对县里来的警察多几分忌惮,缓和语气道:“这位邸警官,你们要问啥快点行不行?我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要处理呢!”

  邸云峰和和气气地坐在桌子对面,佟小雨象征性地拿出笔和本准备做记录。

  邸云峰道:“不好意思,我们刑警做事得严谨,必须把所有事情经过串联起来才能认定老太太死于意外。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就好。”

  他转而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山林,问:“这位大哥,你最后一次看见你母亲是什么时候?”

  李山林不假思索地说:“我最后一次看见我妈是昨天早晨上班走的时候,吃完饭她回炕上趴着。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要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能让我妈自己待在家呀!我想到她有可能白天出去溜达,没想到晚上不回去。昨天早晨玉玲说想她妈了,我就让她晚上带着孩子回去住一宿,她家不太远,就在南头儿榆树村,白天她上了一天班,晚上请了一会儿假,去中心校接走孩子就坐最后一班小客回家了。我本来打算下班早点回去给老太太做晚饭,结果化工厂要赶一批订单,我只能留下,一直到今天早晨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我都一直待在车间里。唉呀……我可怜的老妈呀!跟我这个儿子也没享什么福,临了弄了个这么个下场。”

  邸云峰又问:“我听说以前你们两口子对老太太不太好,可自从搬家之后就好了,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的转变?”

  孔玉玲当即瞪眼,“哪个挨千刀的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俺们两口对老太太好着呢!你们也不看看,谁家精神病老太太像俺们家老太太收拾那么干净,穿那么好的衣服?那还不都是俺们两口子伺候的?”

  邸云峰笑了笑,目光咄咄逼人地看向李山林。李山林先剜一眼他媳妇,说:“你不承认这个事儿没有用!家家户户都看着呢,以前咱就是对老太太不好,但是现在好了,这没啥,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前我混呐!对我妈不好,搬家的时候开发商不是赔了点钱么,我忽然就想明白要不是我爸我妈给我留下这些家底儿,我现在可能啥也不是。我爸没了,我应该让我妈享享福。”

  他又开始抹眼泪。孔玉玲也跟着抹眼泪。孔玉玲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俺们两口子算是改邪归正吧……”

  邸云峰点点头,看看佟小雨的笔记本,发现这丫头在上面画的都是小人,又问孔玉玲,“你最后一次看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孔玉玲道:“也是昨天早晨,俺们两口子一起出的门,老太太吃完饭回炕上趴着,我们就走了。刚才山林也说了,这阵子我娘家妈身体不好,我挺想她,就寻思回家住一宿,山林也说行,完了白天我在班上,孩子放学的点儿早走一会儿,去中心校接走孩子就坐最后一班小客回家了。当时我也没寻思啊,就琢磨着山林能按时回家,谁想到他临时加班?要我说他这个人也是木头脑袋,你加班归加班,还不能抽点时间回家瞅一眼吗?实在没空你告诉我一声也行啊!咱俩哪管有一个人回家看一下就不能发生这种事儿啊!”

  李山林道:“你埋怨我没用,我要是知道,给我八百吊我也不能加班啊!多少钱也没有我妈的命重要!”

  越来越明显了,讲述行云流水,叙述角度完全一样,不可能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而且不打自招地强调起不在场证明,一唱一和,应该提前在家模拟过被审讯的场景。

  那么按照经验来讲,他们一直强调的事情应该正是问题所在,得去两个厂子和他们家附近走访。

  邸云峰做出决定,思考是应该哄他们俩继续留在这还是干脆直接关起来。

  这时,佟小雨说:“行,感谢你们的配合,不过有件事我想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因为我们俩的工作失误,刚才施工队负责人跑了——”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拍桌而起,叫道:“跑了?那他妈谁给我妈赔钱啊?”孔玉玲的唾沫星子喷了佟小雨一脸。

  佟小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抹抹脸蛋,“跑了一段又被我们给抓回来了。”

  两口子很尴尬,尴尬中带着几分狐疑。孔玉玲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你们可千万别让他跑了,要不然我妈的在天之灵永远都不能安息。行了,该问的你们也问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总该让我们回家了吧?”

  邸云峰板着脸道:“不行,你们还得在这等着,等我把事情彻底查清楚才能走。”

  孔玉玲大怒,拽着李山林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别太过分,我们又不是杀人凶手,谁也没权力关我们!”

  邸云峰跳起来拦住去路,“你要这么说,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太太就是你们俩合谋害死的!今天谁也走不了!”他朝门口喊,“来几个人把他们俩关起来!”

  

第0章 拆迁谜案03

  两口子的表现进一步丰富了邸云峰的猜想:他们俩应该早在搬家时就想好了这一桩阴谋,所谓的改邪归正不过是为了事发之后方便堵大家的嘴,施工单位提前几天标注的具体动工时间,于是他们从昨天早晨开始制造不在场证明,晚上找到机会把老太太药晕放回到事发房屋内,再继续制造不在场证明,直至今天接到老罗通知。

  这其中或许有些出入,但整体肯定差不离,邸云峰自信自己的推理,同时也为两口子的禽兽行径愤怒。

  离开派出所,邸云峰瞅瞅佟小雨,“你可够坏的,你说负责人跑了的时候,我看两口子脸都绿了。”

  佟小雨挥拳骂道:“王八蛋!等咱们找足了证据正式审讯时看我不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尸检报告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两人先来到化工厂。徐百万死后,化工厂继承给徐琳琳,徐琳琳显然不会愿意经营这种东西,雇佣一个职业经理人管理。

  经理人姓郭,很懂人情世故的人,而且听说过去年的事,所以当邸云峰报上姓名说明来意时,当即叫来昨天跟李山林一组的工友。

  结果很意外,李山林一班的五个工友都表示他们从昨天早晨上班开始就跟李山林在一起,一直到今天上午被电话叫走,这期间就算上厕所也都叫上工友一起去。

  邸云峰不得不从昨天早晨开始,几乎一分一秒地问李山林所在的位置,一圈问下来,他发现这二十五个小时内,李山林从来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也没离开过厂子。

  郭经理说:“我也不知道他犯的啥事,但今年年初,咱们厂子所有车间都上了监控,需要的话你们可以看看。”

  邸云峰立刻去查监控录像,结果再一次验证李山林没有离开过化工厂的事实。

  他问郭经理昨晚那笔临时订单的事儿。郭经理道:“不假,本来厂子效益不太好,工人被我裁下去近一半,谁知道昨天下班点儿突然接到一个老客户的订单,非常急,没办法,我就只能让工人们连夜加班,到现在还没干完呢,货一边出厂一边往过运。”

  邸云峰查看了订单,知道所言不虚,而且想来李山林那种小人物也不可能说服这么多人为其打掩护,不在场证明只能是真的了。那么会是孔玉玲那边的时间线有问题吗?

  邸云峰和佟小雨离开化工厂,直接来到肉禽厂。肉禽厂就是张军鹏的肉禽厂,张军鹏死后停产一段时间,今年春天在原来那个办公室主任张晖的主持下又投产了。

  算是老相识了,张晖亲自接待,介绍起孔玉玲这个人。他说那女的比较咬尖儿,在厂子里经常跟工友闹矛盾,大家不怎么喜欢她,但偏偏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流水线上的任何一样工作都拿起来,速度还快,一个人顶两个人,所以大家也都服气。

  昨天孔玉玲干的是拔鸡毛的活儿,就是把流水线上下来的鸡翅上残留的硬毛用镊子拔掉,这本来就是最不招人爱的活儿,加上昨天温度高鸡下车的时候都奄奄一息,鸡毛残留较多,孔玉玲心情不好,一直在跟搭班儿的郑姐拌嘴,到下午四点多请假走了。

  郑姐也是个不太好惹的农村妇女,她跟邸云峰说:“孔玉玲这个人爱占小便宜,我贼烦她,不过你们要问昨天的事儿,我还真能证明她一直没走,俺俩不是较劲么,她上厕所我就跟着去,就看着她别偷懒,我上厕所她也跟着,看着我不偷懒儿,从早晨八点到下午请假走她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邸云峰问了孔玉玲离开的具体时间,车间主任拿出记录,展示正好是四点,请假理由是接孩子放学。

  佟小雨问车间主任今早孔玉玲几点上的班,车间主任回答:“七点四十五就来了,那阵儿我刚开始收拾卫生,她主动帮我收拾央求我别让她拔鸡毛了,我也不好意思,就给她分配的薅鸡皮的活儿,然后没干多大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这边的时间线严实合缝,他们俩又前往中心小学找到孩子的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跟他们说:“昨天下午李纯博妈是大概四点十五到这的,说带孩子去姥姥家,正常我们四点半放学,他妈说四点半最后一趟车,他们得赶去站点儿,所以我就让纯博先走一会儿。今天早晨孔玉玲七点半刚过就把李纯送来了,跟我脚前脚后,见面还跟我说让我多批评纯博。”

  事发房屋对面的小卖店老板娘目击昨晚五点多郝老太还在老屋周围自由活动,作案时间肯定在昨晚五点以后,而骑自行车从肉禽厂到中心小学大概就是十五分钟,孔玉玲今早也没有时间作案,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昨晚孔玉玲接走孩子到今早送孩子这段时间。

  佟小雨走进班级,跟李纯博聊了聊。小孩子说:“我妈妈昨天下午带我去姥姥家,晚上在那住,今天才回来,哪也没去。”

  很乖很懂事的一个小男孩,一对大眼睛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李山林两口子那么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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