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 第27章

作者:梨花夜雪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你别再叫我的名字!”方宜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有气愤、恼怒,更有哀求与恨意,双手无力地下垂,“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

  郑淮明掩唇深咳,左手攀上胸口紧攥住衣领,用力地喘息着,却一直抬眼仰视着她,宛如臣服于神明的信徒。

  一阵震动声突然划破寂静,是方宜搁在床上的手机。

  与此同时,院子里遥遥响起沈望的声音:“苗月,姐姐和郑医生呢?”

  方宜周身一颤,她再顾不得与郑淮明纠缠,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逃似的离开了房间,连外套都忘记穿上。

  沈望帮苗月调好新的动画片,手机里依旧没有接通,刚想再拨,就见方宜从主卧里跑出来。还在下雪的季节,她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针织衫,走在寒冷的室外。

  “方宜?”沈望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焦急问,“发生什么了?”

  方宜看着他,眉头微拧,似有些委屈,却最终只摇摇头,与他擦肩而过钻进了苗月的房间。

  随后,主卧门口又出现了一道人影,郑淮明走了出来,神态也不太对劲。与平日的清冷温和不同,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迷离和痛意,身形摇晃。

  两个人男人隔着院中的大雪遥遥相望。视线只触碰了一瞬,郑淮明转身朝院子外走去,背影很快消失。

  一整个晚上,方宜都对傍晚的事闭口不谈,虽然依旧与沈望讨论拍摄素材,工作也十分认真,可她似乎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回避着郑淮明。

  吃饭时,郑淮明坐在圆桌一侧,她就坐在了对角线,飞快地吃完;晚上郑淮明陪苗月看动画片,刚一进屋,她就借口倒水走了出去。

  沈望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却无力做些什么。从下午看到方宜红着眼眶跑出来,他心中就升起了一股隐隐的担忧,他能感觉到方宜对郑淮明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转变,即使似乎是更加的抗拒和回避……

  可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吃过晚饭,到了讨论住宿的时候。院子里总共两间卧室,除了苗月的病床,各有一张单人床。

  郑淮明平日最爱横插一脚,此时倒是少见地主动开口:“单人床不够睡,你们各一间,我去住酒店吧。”

  “不用。”方宜打断他的话,客气道,“郑主任这么远过来,怎么能让你住酒店呢?我和沈望挤一挤就好了,你就住这儿吧。”

  沈望有些惊讶,心跳忽然失了节奏。

  

第二十五章 涟漪

  “我先去收拾一下床。”

  方宜故意忽视郑淮明错愕的眼神,起身径直走开了。

  夜里,奔波了一天,她早早回到房间,先将苗月哄睡。沈望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剪素材,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但只要走近,就会发现他播放器里反复滚动的都是同一段视频。

  主卧稍大些,左侧摆了苗月的病床和一些基础医疗设备,右侧则是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和一张老旧的实木沙发。

  方宜洗过澡,没有换睡衣,而是穿了一套休闲服。她坐在床边,右肩依旧闷痛着,药膏已经被洗掉了,伤处微微发热红肿。

  倒是沈望先站起来,主动轻声说:“今晚我就睡沙发吧,你早点休息。”

  “能行吗?”方宜担心道,“还是我睡沙发吧。”

  “我本来就爱睡硬床,正好。”

  沈望说什么也不让换,说完就取了一床褥子垫在沙发上,关上灯,合衣躺下。

  可那沙发是硬木头的,想来薄薄的褥子也没法睡得舒服,就更别提沈望一米八的个子,连腿都伸不直,身子只能蜷缩着。

  一片漆黑中,只有设备的几个小红点闪烁着。透过微弱的月光,方宜能感觉到沈望不时地调整着别扭的姿势。

  她心里不好受,明明是沈望帮自己的忙,假装扮演夫妻,却还要辛苦他睡一夜沙发。

  方宜犹豫了片刻,往床的边缘挪了挪:“你……你上来睡吧。”

  沙发上男人的动作明显一僵。

  “没什么的。”她宽慰道,“之前拍片的时候不也凑合过很多次吗?没关系的。你这样睡一晚肯定睡不好,明天还要开车回去……”

  在法国的时候,拍摄条件艰苦,他们一行人在草屋里挤过大通铺,借宿时五六个人缩在一个小房间里过夜;还有一年夏天去安纳西,在山里找不到路,搭了一辆顺路货车回城,两个人跟一大车西瓜挤在后车厢里颠簸了一宿……

  可似乎也都与眼下的情况不太一样。

  “那……也行。”

  沈望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硬木头硌在骨头上的疼痛也忽然明显起来。他撑了一把椅背站起来,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昏暗中,他看到方宜侧躺的轮廓,她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似乎他伸手就能触碰到。

  沈望明白方宜只是善良、贴心,不舍得他睡在沙发上,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法控制住自己杂乱的思绪。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轻轻躺下,单人床本就不宽,但两个人之间隔得很远,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

  方宜背对着他,喃喃道:“对不起,今天又麻烦你了……”

  沈望,傍晚时就察觉她和郑淮明之间发生了什么,结合她今夜刻意展现出他们夫妻关系的举动,答案不言而喻:

  “郑淮明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半晌,方宜点点头:“以后咱们还是少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比较好。”

  平日里,她和沈望在医院各有工作,多是单独出现。这次一起来碧海是意料之外的,她努力想演好这一场戏,可郑淮明是多心思细腻的人,只从细微之处就看出了破绽。

  “好。”沈望闷闷道。

  “早点睡吧。”

  她只留给沈望一个背影,所以没有看见深夜中男人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神。

  夜色中一片寂静,唯有窗外风吹枯枝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沈望依旧盯着漆黑的墙壁,那里好像有一个无底洞,将所有东西都吸了进去。

  身旁的女孩肩头时不时别扭地移动,他知道她也没有睡着。

  面对方宜,沈望时而感到无措和迷茫,她在工作上坚韧勇敢、自信真诚,要的不是照顾和帮助,而是一个并肩的伙伴。但在生活上,她似乎更不需要他,少年时她早已爱过、痛过,所有热烈美好的情绪都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对她才好,一腔爱意无处安放。

  有一个瞬间,沈望想要冲动地从背后抱住她,诉说自己的想法,掌心攥了攥,却还是压抑在深沉的黑暗中。

  方宜也清醒着,侧躺的腰身有些僵硬,她以为沈望已经睡着,试图换一个姿势。

  没料刚翻过身,就猝然在黑暗中对上沈望的眼睛。他竟然一直都在看着她,两个人视线相触的瞬间,都愣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望的呼吸有些重,某些感情呼之欲出:“如果今天是别人,你也会让他……睡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轻轻地越过了某条界线,在浓重的夜色中,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没有想过……”方宜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目光真诚,“但因为是你,我不介意。”

  他们是工作中最信任彼此的搭档,是生活上心有灵犀的挚友。

  这看似是一个很好的回答,沈望心里却蓦地沉下去——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郑淮明,她也会如此自然、毫不紧张吗?

  “方宜……”沈望哑声道,“不要对男人这么没有戒心,任何人都是。”

  女孩听到他的话微怔,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他背过了身子,久久不再说话,似乎真的睡着了。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朦胧,方宜再也没有了睡意,静静地蜷缩着。一旁的小床上,苗月已经睡得很熟,能看得出她今天很高兴,玩累了很快就进入梦乡,这是方宜唯一欣慰的。

  失眠让她辗转难安,想起褪黑素放在外面的箱子里,方宜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披上外套,推开了房门。

  深夜里,雪一直没有停,纷纷扬扬的细雪洒满庭院。冷风迎面,似乎也吹散了方宜所有的睡意,她裹紧外套,在走廊里找到行李箱,将褪黑素翻出来。

  方宜只想快些回到温暖的室内,却在拉门时,远远望见院子雪中似乎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这半夜三更的,还有谁会在这里?莫不是这院子墙低,有人翻了进来……

  方宜思索着要不要喊醒沈望,壮着胆子打开手电筒,放轻脚步走过去。

  手电筒微弱的光穿不透细雪,只能照亮方寸,她走出几步,却听那人沉沉地喊了一声:“方宜。”

  这低沉的男声再熟悉不过。

  方宜这才看清,竟是郑淮明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凳上,他大衣上落满了雪,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恐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戏弄的不满,她没好气道:“你大半夜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郑淮明温声回答,唇色是掩不住的苍白:“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夜里气温只有个位数,还下着雪,方宜不知他是透哪门子气。她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郑淮明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冷得透骨,简直像是死人的温度。

  方宜被凉得一抖,这相似的动作让她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一把甩开:“你干什么?”

  她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郑淮明,面对她的不耐烦和抵触,他眉眼间只有平静,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所有光亮都坠入了悬崖。

  “你没必要做给我看……”他仰头注视着她,眼角的痣如一滴干涸的泪珠,“我去宾馆睡就好了。”

  方宜有种被看透的无力和气恼:“我没给你看,我和我丈夫睡一起,还需要证明给你看?”

  郑淮明眉头微皱,眼神却有些失焦:“单人床我怕你会睡不好。”

  “那就不用郑医生管了。”方宜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厚重的木门挡住了室外的风雪,也彻底阻隔了身后男人的视线。

  半晌,郑淮明用力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像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他手肘撑住石桌,深深地埋下头,脊背重重地起伏着。

  他宁愿去宾馆过夜,也不愿躺在同一个院子里,却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她和丈夫同床共枕。

  明明早就知道,她结婚了,她与沈望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有更亲密的行为,可睡前亲眼看到卧室门紧闭着,郑淮明还是不住地焦躁,无数画面和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苗月还在房里,他们要做什么,也不会是今晚,可他躺在床上如千万只灼热的蚂蚁在身上啃食,最终还是爬起来,坐在庭院里。只有一直看着那扇门,他才感觉好受一点……

  郑淮明咳得头晕目眩,掩着唇喘息。

  混沌中,或许是现实太过残忍,回忆如走马灯般涌上心头,只有那些曾经的美好能让他汲取一丝温暖。

  那是他第一次对方宜心动,在大二那年秋,比她以为的要早太多……

  国庆假日,学生会例行组织新生去远郊爬山、露营,郑淮明作为主席是领队,一路上前后操心忙碌着,将所有事都办得井井有条。

  意外却在傍晚发生了,山区气候多变,下起了大雨,下撤途中一个学弟与队伍走散。郑淮明什么都没说,掉头逆行,往山上跑去。

  雨越来越大,伞已经没有了用处,他找遍了岔路,终于在一个山坡下找到了将腿摔伤的学弟。彼时两个人的体力都已经耗尽,郑淮明尽全力架着他,转移到附近一个漏雨的亭子里。

  他用背包里的绷带简单给学弟消毒包扎,预防感染,但已经无法继续下撤。秋雨寒凉,郑淮明身上薄薄的外套已然湿透,冷得发抖。

  就是这个时候,小路尽头远远出现一件浅粉色的雨衣。那抹亮色在渐黑的山雾中那样显眼,越跑越近,郑淮明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那宽大的帽檐上移,露出一双急切、欣喜的眼睛。刘海全被打湿贴在脸上,女孩好不狼狈,身上脸上都是泥水,眼里却是亮晶晶的,露出一个笑容:“学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郑淮明愣住了,随即一股后怕涌上心头。他皱眉,语气也不觉压低:“这么危险,你上来做什么?”

  方宜被吓着了,她印象里郑淮明一直是温柔、亲切的,哪怕学弟学妹搞砸了活动,也从没见过他生气。她眼眶唰地一下红了,踟躇着不敢再往前:“我听他们说……你回山上找人了,我怕、怕你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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