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众人急忙冲过去,文冲试了两种办法，可都无法阻止那近乎透明的火焰越扩越大,她着急地说：“哎呀，我是特种兵转业，我对理论研究没那么……”
赵宽桥沉了下气，听见旁边有个旁观警员着急地说道：“要不请穆教授来吧？”她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仅限于呼之欲出。
“不行。”文冲反对道，看了眼涂蓝埙，而后说：“如果小涂的猜想是真的，现在任何近距离和孙忠义待过的人,都不能再出现在谈明附近。”
“什么？”众人失声。
文冲转向赵宽桥：“小赵,你和老魏一起离开。”
赵宽桥有条不紊地快速收拾好东西,点点头，疾疾走向门外,还拽上了状况之外的老魏。
“叫卜琳琳过来。”文冲的声音传到外面,手里不断敲击手机键盘，穆小镇李组长那边表示收到。
文冲彻底冷静下来，她让非核心人员先退出这个房间,而后又摆弄起那密密麻麻的一堆仪器来,灯光变了两次颜色，一忽而审讯室里像红光暗沉的肉铺子，一忽而观察室蓝得让人睁不开眼好像空气里融化了活生生的阿凡达。
谈明身上的透明火焰还在，他很平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反应，甚至连看都没看单向镜一眼。
涂蓝埙心里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谈明并不太疼；第二，他不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能有这种表现，说明这火光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早已被他得知。
而且说起来，可能还有一种不愿面对单向玻璃，不愿看见自己的燃烧的倒影的心态。
忽然，涂蓝埙在谈明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膛里，那层火焰灼烧不到的地方，好像飘荡着一根过于长的线头，它不断摇曳，弧度姿态自然而轻逸，让人怀疑那不是真正的线，而是蛛丝甚至有生命的别的东西。
丝线的一端扎入他体表，另一端则连接在胸腔中央，那里有一颗发光的虚幻的蚕豆粒大小的球……
灵魂的核心。
“他身上的火是从灵魂核心发出来的。”涂蓝埙说了这一句，然后看见谈明体表的火焰竟然有变淡的趋势，那根看似丝线实则一线火焰的线开始缩短，如同爬出体表的蠕虫开始回缩，要将所有火焰收回体内似的。
倒像是引信似的。
文冲紧盯着涂蓝埙：“你又发现什么了？”
身后传来卜琳琳打呵欠开门的声音，“什么火啊？小赵和我说了一嘴，我没……”
涂蓝埙骤然低喝出声：“不是火，是炸弹！审讯室安全防御等级拉满！”
文冲快速回复：“已经拉满了！能扛住起码沈教授那个强度的鬼魂冲击。”
涂蓝埙有种非常心慌的感觉，但是一两秒后才品味出来，急忙道：“是灵魂核心爆炸，他们搞出来的□□在谈明的灵魂核心里。孙忠义那边应该也有炸弹，找到了吗？也先试试灵魂核心。”
听见灵魂核心四个字的时候，文冲和卜琳琳的表情都倏地一变，她们比涂蓝埙更懂专业知识，这透露出灵魂核心爆炸是一件非常可怕、极端反人类、甚至让人无从想象的事情，因为没人想过能这么做。
文冲很快将命令传递过去，卜琳琳已经在拨弄她自己背进来的几种仪器，甚至还包括两只闪烁小灯的戒指，那东西看着像电影城卖给小孩的超级英雄塑料装备似的。
“没办法呀，将火焰压回谈明体内倒是能做到，只是需要时间，有点险。”卜琳琳说：“文主任，您这有没有办法再次加强审讯室范围内的抗爆破能力？别让冲击波传到咱这来，更别伤害到办公楼的结构稳定。”
文冲想了一下，蓦然有了主意，说：“可以，我进去给他套两件维持服，一件正穿，一件反穿。”
此话一出，在场懂行的眼睛都亮了。这些人此刻没有一个撤离，都留在第一现场想办法，怕的就是自己逃开了谈明的爆炸，却使得爆炸冲击到其他人甚至大楼骨架，那样只会死更多无辜者。
而文冲的想法更是近乎天才，维持服又名二象服，可以赋予穿戴者人类和灵魂的双重性质，也就是说让人类在世界定义下拥有灵体“皮肤”，让鬼魂在世界定义下拥有真人“实体”。
不过它还是更多用于人类而非鬼魂，毕竟鬼魂人家有天然的实体套壳——自己的尸体。
现在假若给谈明穿上两件维持服，里面那件正的可以将他的灵体略微实体化，而身上火焰和蓄势待发的爆炸也会具有灵体和实体的二象性。
“这听起来是给那些火焰加强了，但其实不然。”文冲快速说道：“关键在于外套的第二件反翻过来的维持服。”
第二件维持服是外面朝内，里面朝外，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它改变的不是谈明或火焰的性质，而是外部世界的性质。
只是外部世界过于宏大，不是一件小小的维持服就能改变其客观规律的，所以外部世界的改变只是相对于第二件维持服内的谈明而言。
——对于谈明和爆炸火焰来说，外部世界同时具有了实体和灵体的二象性。
“当第一层过滤谈明和火焰为虚实同体的维持服被穿透后，那些火焰会涌入第二层维持服，但可能不会钻出来伤害到我们。”卜琳琳快速将文冲的天才想法进行了一遍理论推导：“二象性体碰上二象性体，在灵魂科学理论中，它们会互相吸引也互相排斥，从而进入交叉反应。”
涂蓝埙觑空问了一句：“什么是交叉反应？”
卜琳琳无奈科普：“就是……阴阳太极你懂吧？两个二象性体撞到一起就像两组太极黑白鱼撞到一起，它们会同时吸引同时互斥，最终经历一系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的过程，导致第一组黑鱼融入第二组白鱼，第二组黑鱼被融入第一白鱼，黑1的力只作用于白2，白1的力只作用于黑2，其他之间互不影响，最终导致这两组力互相抵消，也就是这四条鱼都升华或者说死亡了，无事发生。”
看见涂蓝埙思考的表情，卜琳琳还余光瞄着谈明的情况，好心补了一句：“回头我借你本游管局内部的扫盲教科书。”
文冲在旁边打断她俩的对话，说道：“这个理论过于极限，不能保证过程如卜专家所说那样发展。所以你们都撤离这里，我一个人给谈明穿维持服。”
假若文冲的担心成了事实，那她岂不是……
卜琳琳第一个拦截道：“文主任，绝对不可以。彻底收网的大战在即，如果你倒在这里，谁都代替不了你的作用。你要顾全大局。”
文冲想说什么，被旁边的李傲打断：“对，文主任。如果你想牺牲在最后大战的褃节上，我不拦你，因为我也早有同样的心理准备。只是现在鹿城不能没有你。穆
教授、卜女士、涂顾问这三位都无法平稳接替你的职责，请不要拿所有人冒险。”
见文冲有所波动也有所苦恼，卜琳琳来了句：“我知道，我有建议，从集体牺牲最小化的方略来看，不如将鲁炼冰叫过来，顺便让赵宽桥负责楼下孙忠义那边。她们如果能同步进行……”
卜琳琳向来没个正形，但此刻她越是笑嘻嘻的，众人就约知道她说得都是正经话，眼睛里的神经质和难过有如实体，让人清楚，她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文冲拍了下桌子：“别乱出主意！”
卜琳琳笑了声：“你会同意的，如果换做你是小鲁我是小赵，我们也会同意，我们的领导也会同意。这是必行之策。”
就在令人心焦的几秒寂静中，涂蓝埙的声音轻轻传出来：“让我去试试吧。”
这下不仅是文冲和李傲，卜琳琳的脸色也变了，文冲开口就骂：“你胡说什么？小鲁小赵去大家尚且心疼，你虽然不是核心正编，但就能随便牺牲了么？你在最终战争中的作用不比任何人……”
卜琳琳也劝，只是话不太好听：“那么大一个开发区你不管了？这不是给天国集团找空子钻吗。那还不如撤出所有人，这座楼塌了就塌了呢。”
不过一旦爆炸范围大于撤离范围，伤到人，那他们的行为就属于不战而逃了。
总不能把整座鹿城在十分钟内撤出去吧？
涂蓝埙叹了口气，对几人说道：“你们都忘了，我有个没什么用的技能了？”
她……能抓取别人的灵魂核心！
看着监察火焰情况的警报声还算均匀加速，涂蓝埙赶快说道：“爆炸是从灵魂核心发出来的，直接抓出来不就行了。依我看，他们的魂体是燃料火药，灵魂核心是引信。抽掉引信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方法依然是险中之险，但被涂蓝埙的神奇技能活活增添了好几分收益和胜算。
再没有争论的时间了，文冲眼神硬了硬，当即让人送来两件维持服，和一只与维持服同样结构的小笼子，有点像放大版的镂空编织包，说：“灵魂核心抓出来放这里。”
然后她转头对手机说了句：“叫鲁炼冰和赵宽桥分别到一号和七号灵魂审讯室外待命。”
为了避免卜琳琳推演理论被干扰失效，涂蓝埙自己不能穿戴维持服，而她带着两件维持服走入审讯室的时候，谈明已经像一把人形火炬了。
第153章 总进攻
涂蓝埙就这么走进去了,她一进去就有种被高温空气灼烧的感觉，但发痛和流汗的不是皮肤,而是什么皮肤以里不知几多距离的东西，更接近于灵魂。
“好的吧。”涂蓝埙吸了口气，将维持服安置好，只留下一道能容手伸进去的缝隙，然后她朝单向镜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观察室的众人这时候应该在看着吧？
口袋里沉甸甸的，是N那条链子，一条链子怎么会沉重呢？可涂蓝埙自觉背负上了万斤重量。
如果这次出什么事,她可能最对不起的就是N,她没能将链子留在游管局高手云集的观察室里,那样很容易一下子就被发现。
不，她现在应该出去一下,擦个鼻涕,将链子包进纸去，起码像扔废纸巾似的将链子扔进垃圾桶，不会引起注意的。
就当涂蓝埙一步步靠近谈明,却被这个想法诱惑到放慢脚步,即将转身的时候，耳畔传来N的声音：“回神，快解决他的灵魂核心。”
“我先把你送出去。”涂蓝埙咝咝地说，嘴唇一动也不动，“如果爆炸了，你快跑，外面的人能救几个是几个。”
“很用不着。”N冷然说，但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潮湿,让涂蓝埙在炙烤中感到一丝阴凉，“我就在这，快干活。等会他真炸了。”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哪怕陪同待在这的代价是再死一次。
涂蓝埙放弃之前那个念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被维持服套住的谈明身上。文冲的提议很有用，双层反向维持服有效控制了那淡色火焰的嚣张，让涂蓝埙没再感觉灵魂抓心挠肝地难受。
但没想到伸手进去的过程，要比远远遭受火焰烘烤艰难一百倍。
手一从维持服的缝隙伸进去，涂蓝埙就被烫了下，但转来的不是痛，而是一种濒死般的微痒，好像死了大半的神经末梢被攥成一束，被用一把针尾钢梳来回梳理似的。
涂蓝埙伸手打开耳机，里面传来文冲不太客气的焦急声音：“怎么样？为什么才开耳机？”
“被烤傻了。”涂蓝埙老实地说：“正在进行中。”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隔着两层维持服和一层乱跳的淡色火焰，她其实很难聚焦看清灵魂核心的位置，当面看去比隔着观察室玻璃看更灼眼，不过根据惯例经验，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于是涂蓝埙半截小臂没入外层维持服时，最里面的谈明终于不再挑衅，而是满额冷汗地斜睨了涂蓝埙一眼，眼中是萎靡的震惊，甚至恐惧。
“……”他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涂蓝埙不太怜悯地看着这个“自焚”的鬼魂，她现在没空做心理工作，她难受着呢。
同一条手臂好像在经历冰火三重天。手腕以前是灵魂体的荡漾感，如同探入一团加湿器雾质地的岩浆，烫得人皮很痒，但由于两层反向维持服的庇护，并无真实岩浆的伤害。而手腕及后一寸是刻骨地冷，关节难以转动，好像骨缝里结了一层冰，一动就“咔哧咔哧”的，那一圈皮肤也好像戴上了红中泛着白的手镯。
最外面是涂蓝埙本人的感受，她有种同时在流汗和打寒战的感觉，这种体验只有发那种会死人的高烧时才会有。
哦，谈明的灵魂核心已经被捉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手指好像额外勾住了点别的东西。
涂蓝埙往外一扯一带，就像从鱼鳃板里勾出鱼鳃肉那样，又是一阵冰火之痛剐过她的皮肤，然后手中俨然多了点东西。
与此同时，谈明身上的灵魂火焰逐渐熄灭，他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整个鬼魂泛着一层浮肿的白，如同被嚼过口香糖、被水泡发过的肥皂，或者被烧过滴落又凝固成一团蜡。
“你还活着吗？”涂蓝埙疲惫地说。
谈明的灵魂核心在她手中无力骂道：“当然活着，你这个游管局的走狗，一身古怪本事的女人……算我看走了眼……”
他似乎不太愿意回去，灵魂核心被抽出的时候，鬼魂有两种选择，要么钻入灵魂核心与其一体，要么保留灵魂和核心分离的状态，继续使用灵魂行动。只是据米哈伊尔所说，后者有时会感觉很孤单，就像睡了一午觉醒来已经天黑而自己什么都没干反倒头脑昏痛的……那种很不好的状态。
但谈明是个连灵魂火焰都能忍受的鬼，他显然处于第三种情况之内——
“他的灵魂体本身被烧坏了。”面对涂蓝埙，卜琳琳评价道：“继续待在里面，应该就会感觉自己像一块焦炭味的、瘫痪泡酥的大海绵。”
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避忌谈明的灵魂核心还在涂蓝埙掌心里，反而有一丝冷嘲地快活。
谈明在灵魂核心中叫了声：“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差一点，差一点你们就都能被送上西天……”
“你不是差一点，你和你的主子是差很多。主要差在这。”卜琳琳丝毫不让，冷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头侧，以示羞辱。
文冲拍了卜琳琳一下，“哎，赶紧干活，穆教授那边还等着呢。”
两人用游管局特制的镊子从灵魂核心上解下一串东西，那就是涂蓝埙额外勾到的物件——真实的灵魂炸弹。
“真精啊，炸弹和灵魂核心绑在一起，两者的图像频率差不多，它又特别小，从灵体外扫描根本查不出来。”卜琳琳连胜赞叹。
它们很快被拆解分开，这里的危机解除了，相关情报被同步给穆小镇那一边。
涂蓝埙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帮忙，被文冲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后者自顾自拿起她的右手，涂了一支不太好闻的矿油味的乳白药膏，非常粘稠，但一接触到皮肤就有种不再疼痛的解脱感。
“你先别去了。”文冲包好涂蓝埙的手，冲她挤挤眼睛，“正如你心中的推断，谈明和孙忠义的灵魂炸弹极有可能是启动后互相触发的，以被带入南分局为启动节点，这些全是他们算计好的。现在，新人，说说你的看法。”
涂蓝埙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进入课堂互动环节，“穆教授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