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 第72章

作者:宴清窈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现代言情

  脑子里一遍遍描摹记忆深处的那一幕。

  架子床悬挂的帷幕厚沉,一丝光都不透,她的身体在昏沉幽暗的帐子内莹莹生光,她紧紧攥着并不能蔽体的披肩,妄图用这样纤薄的布料遮住羊脂白玉一般的身体。

  她太怕了,眼睛扑簌簌落泪,眼睫毛都沾湿了,一绺一绺粘在一起,身体一颤一颤的发抖。

  她润白的腿上还沾着他的东西,沉暗的帷幕里散着一阵阵挥之不去的腥气,明晃晃昭示他刚刚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没有丝毫后悔怜惜,心底生出极致的兴奋和喜悦。

  对于妹妹,他势在必得,她终究会完全属于他。

  现在,她却属于另外一个人。

  喻景尧抬起眼,望向坐在对面璧人一般的一双男女,唇角勾出的笑意发冷。

  程濯不是梁宗文,他对梁宗文用过的手段并不能用在程濯身上。

  他直勾勾盯着妹妹漂亮如白花苞一样的脸,再一次后悔。

  ——他该做的彻底一些的。

  程濯察觉到喻景尧对喻礼的注视,那样的目光绝算不上纯粹,似饿狼要攫取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看向喻礼。

  她的手依旧很稳,似乎并不为喻景尧的注视所干扰,只有她微微抿直的唇角,透露她并不平和的内心。

  程濯隐蔽握住她垂在桌面下的手,抬起眼,看向高坐莲台不发一言的喻济时,状若无意说起何家即将起复的事。

  喻济时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森冷,握住酒盏的枯瘦双手发紧,“什么

  时候的事?”

  程濯淡笑,“我也说不清,只是听别人随口一说。”

  喻济时沉沉看向谢思齐,“你清不清楚?”

  谢思齐怎么可能清楚?迄今为止,她都没把外公家的五个舅舅认全,但喻济时既然问了,她也不能只茫然摇头,绞尽脑汁发掘一些有用信息,“应该是三舅吧,我听外婆说,他来春要进京了。”

  程濯微笑点头,“师姐消息灵通。”

  他又道:“何主任性格桀骜,极为护短,他进京了,我们各家可得打扫干净屋子欢迎他,免得被他捉了短。”

  喻景文听得云里雾里,蹙眉问:“你们家有没得罪过何家,就算他护短,还能问了你家的罪?就算何从昀高升,也是远远比不了你家,你怕什么?”

  程濯道:“我们家没有得罪过他,但,我们家一个小辈倒是触了他的霉头,何主任尊贵,我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辈去得罪何家罪赤手可热的当家人呢?我已经在思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个小辈了。”

  他看向喻济时,平静问:“您觉得,是该把他驱逐族谱还是流放国外呢?”

  喻济时沉默着,没有回答。

  喻礼蓦然开口,“吃饭呢,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程濯对喻济时隐隐的威胁。

  哪里有什么犯事的程家小辈,也没什么拔擢进京的何家人,京城以桀骜护短出名的分明是程家!

  身居京城,她从没有听闻何从昀拔擢进京的事情,大会还没开呢!

  程濯分明是在告诉喻济时,喻景尧得罪了他,他给了两个处理喻景尧的选项,要么逐出族谱要么发配国外!

  而喻济时,竟然真的思考起来。

  好像之前那个拦着她不让她追查往年真相的不是他喻大元帅一样!

  程濯冷清的表情立刻温柔起来,他轻笑着给喻礼夹菜,“都是我胡乱讲的。”

  他欠身朝喻济时敬酒,“是我轻信人言,向您告罪。”

  喻济时接了他这杯酒,神色依旧发沉,似乎刚刚程濯的话真正让他动了心,像一颗砸入深湖的棋子,震碎了静默的湖面。

  他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了结喻景尧惹下的烂账,除了尽职尽责替他扫尾,似乎还有另一种方式。

  ——让他毫无声息的消失。

  如同水滴溶于大海一般。

  喻景尧一直没说话,眼神并没有从喻礼面上收回,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吃完饭,程濯一路安静送喻礼回住处,走到门前,他停下脚步,身姿颀长挺拔,“就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你不该跟我解释吗?”喻礼的嗓音凉幽幽钻出来,沁在冰冷无垠的月色中,依稀带着绿竹的冷香。

  程濯回身,望着她苍白素净的一张脸,瞳仁漆黑,直勾勾看着他。

  喻礼走近他,微微仰着脸,目光灼灼,“你厌恶谈论政治,今天为什么挑起这个话题?你不是没有跟二哥一争高下的好胜心么,饭桌上你在做什么?”她深蹙眉,极为不解,“你为什么要插手喻家家事,为什么要逼着祖父处置二哥?”

  程濯目光落在喻礼身上。

  以往她靠得那么近,要么是牵手,要么是索吻,极少会这样言辞咄咄对待他。

  她对待恋人是很耐心温和的,几乎没有如此这般完全冷下脸,全凭感情宣泄讲话的时候。

  这都是因为喻景尧。

  因为她在意喻景尧,不忍心他受伤害,才会猛然像被踩着尾巴的动物一样怒意昂然,张扬舞爪。

  程濯却不后悔这样做。

  他微笑道:“喻礼,他伤害过你。”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温和中隐隐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戾气,“一个伤害过你的人,有什么资格利用你的仁慈,又有什么资格觊觎你?”

  他会吃情敌的醋,却不会对情敌出手。

  但对于伤害过喻礼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他是你在乎的哥哥,我才只是言语震慑,如果他失去这个身份,我会在西郊墓园为他寻一个合适的位置。”喻礼似乎有些怕了,身形微微后倾,程濯并没有让自己的措辞变得温和,也没有出手禁锢住她身体,淡淡道:“他能这样对待柳云泽,我同样可以这样对他。”

  他紧紧攫取她闪躲的视线,缓声,“喻礼,你要记得,他害了你真正的哥哥,是没有任何苦衷的谋害,只是为了攫取他自己的利益。”

  说完之后,他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幽沉眸光直直落在喻礼身上,“喻礼,这就是我的答案,即使你要因此跟我分手,我也不会对二公子多一分仁慈。”

  他身上似乎沾满夜间霜露的清冷,话语也带着寒气。

  喻礼已经垂下眼,本是怒气磅礴的人被他三言两语打下气焰,成了不敢对视的懦弱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压下满腹情绪,仰眸对上他视线,“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出气,初五见。”

  初五是他们约定好到程宅拜年的日子。

  这意味着喻礼不会因为这件事分手。

  程濯的心并没有因此舒缓,他清隽的面容隐在月色中,身后的竹林簌簌作响,飘来夜间清寒的雾气。

  望着转身离去的喻礼,他启唇道:“喻礼,再抱我一下,可以么?”

  喻礼站在进门的台阶上,双眸迎着明亮的灯光,或许是灯光刺眼,眼眶突然酸了下。

  她站在台阶上,微微偏脸,刻意扬起骄矜语调,“要抱你就过来,凭什么要我过去?”

  她以为要等几秒钟,但,似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就被人搂在怀里,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他的手臂紧紧扣住她腰肢,另一只手覆在她后脑,她整个人严丝合缝贴在他身上。

  他的吻落下来,舒缓柔和的,带着夜晚的凉意。

  在接吻之余,喻礼抽出几分感性分神。

  程濯还是第一个认定她是被喻景尧伤害的人。

  太多人觉得她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将她从小宠到大的哥哥的爱意,她的母亲都不能理解她,认为她小题大做,甚至怜惜起喻景尧,“他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而她的父亲和祖父都冷眼旁观,他们已经知晓真相,认为这件事无伤大雅,觉得将喻景尧的身份抹去把他聘做女婿也是不错的选择。

  没有人体谅她心中山崩地裂的痛苦。

  她恨不得在喻景尧轻薄她的那一刻死去。

  她一向敬爱的哥哥竟然对她生出猪狗不如的念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喻景尧对她的占有欲来自长兄如父的责任感,并没有想到,他心底藏着那样肮脏的欲念。

  程濯离开之后,喻礼提着照明灯笼,缓步走向喻济时住的后院。

  到了晚间,后院一丝灯火都不许出现。

  即便是再微小的灯芒,都会惊扰喻济时的安眠。

  这是经历过战火的创伤。

  喻济时的一位老战友,因为习惯于战火纷飞的环境,直到今日也不能在绝对安静的环境入眠,因此他每次入眠,警卫员都要为他燃放烟火——老首长习惯在枪声中入眠。

  喻礼走到时,后院已经熄灯了,沿路的路灯全部熄灭,微草在月光中晃动摇曳。

  她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三下,虚拢的门即刻被人打开。

  后院管家一副明媚笑脸,“三小姐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首长刚刚睡下。”

  喻礼轻点头,语气跟后院氛围一般沉静,“有事。”

  “好,我这就去叫首长。”

  管家接过喻礼手中的照明灯笼,通知了正厅侍候的人,在前面为她带路。

  到了正门前,管家止步噤声。

  喻礼站在廊下等了一刻钟,正门打开,喻济时的秘书迎出来,“三小姐,您请进。”

  喻礼第一次深夜来后山。

  明明还是一样的布置,到了晚上,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喻礼走过层层繁复的帘幕,明亮的灯光随着一道又一道帷幕的遮掩,走到最深处,只留一道极为昏沉的光影。

  喻济时身上披着厚重的毯子,面容隐在模糊不清光影里,深

  邃的面容因衰老而显得疲惫垂坠,他不再是年轻时威风凛凛的虎,只是困在病中的大猫。

  只有不悦时,他的眼神才露出年轻时的锋利冷锐。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和蔼温和的,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起他的怒意。

  喻礼坐在一只矮凳上,望着博山炉里袅袅上升的烟雾,“您打算怎么处置二哥呢?”

  她来得很急,因为担心晚来一步,便只能收到“喻家二公子深夜在家中自杀身亡”的消息。

  在喻济时眼中,抹去一条人命并不比抬一抬手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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