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袍在身,环佩相鸣,清矍秀逸,正是七郎李崇润。

  王鸳宁同一众贵女都站了起来。

  缨徽倒是坐得稳当。

  眼见李崇润向沈太夫人揖礼,又与姐妹们见礼。

  目光掠过缨徽,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勾了勾。

  才坐到沈太夫人的身边。

  沈太夫人靠在蜀锦团上笑说:“前日大郎还说他七弟这些年稳重了许多,为人处事愈加练达,不大让他操心了。派七郎去看管怀济仓,主持今春的赈灾事宜。”

  其实李崇润不是沈太夫人亲生的。

  生母早逝,自幼养在主院。

  天长日久,倒有几分母子情深。

  王鸳宁在旁恭维:“那是太夫人教导有方,膝下儿郎各个成才。”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自幼随父兄辗转疆场,敢做敢为。

  今日来就是要看李崇润。

  眼见是钟灵毓秀的少年。

  不由得欣喜,声音里亦带了几分甜腻。

  缨徽冷眼瞧着,李崇润倒是双手搁在膝上。

  只客气地朝王鸳宁微笑颔首,显得很矜持。

  沈太夫人面带慈爱。

  在王鸳宁和李崇润之间逡巡,也不点破。

  只吩咐潘嬷嬷:“我今儿想留王姑娘用膳,你去请陈大娘子来陪,再温几壶酴醾酒来。”

  缨徽趁机起身,道:“我去请大娘子吧。”

  沈太夫人乐得应承。

  缨徽出了院子。

  刻意放缓步伐,行到石亭边喊累。

  红珠在石凳上垫了帕子。

  引缨徽去坐。

  不到一刻钟,李崇润果然跟来了。

  他踏绿荫慢行,停在缨徽身后一尺。

  凤眸弯弯:“徽徽今日真好看。”

  “什么徽徽,青天白日的,乱叫什么。”

  缨徽比李崇润大两个月,自小姐弟相称,人前无比正经。

  李崇润低眸笑了笑:“好,阿姐。往常来一回都得歇个三五天,今儿怎么又让人叫我,是昨夜没尽兴?”

  缨徽早不是姑娘,做不得娇羞。

  明火执仗:“你兄长派人给我送香囊,绣的是并蒂芙蓉,这事你知道吗?”

  身后略作沉默。

  缨徽明了,怒火中烧。

  偏过头气道:“你想法儿给我把这事搅和黄了,不然我就跑到太夫人面前说你非礼我,我那还有你的亵裤,都是铁证。”

第2章

  李崇润忍不住轻笑:“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是叫你藏起来了。”

  缨徽寄人篱下,知道凡事得留后手。

  当初她和李崇润相好,不过是看他长得好。

  知情识趣,会哄她开心。

  排遣寂寞罢了。

  一不小心越雷池。

  倒别有趣味。

  缨徽从十二岁起,被父母丢到这幽州。

  过日子就从不想以后。

  什么贞洁,什么闺誉。

  她才不在乎。

  没有人对她好。

  她就得拼命对自己好。

  怎么开心怎么来。

  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

  她知道李崇润这竖子虽惯会甜言蜜语。

  但心思深如海,总得想法儿拿捏。

  关键时候好使唤。

  缨徽威胁过。

  又放轻柔了声音:“我也不是不讲理的,没有毁你前程的意思。你替我办这件事,我管保安静,绝不耽误你和王姑娘的婚事。”

  李崇润脸上的笑霎的一凉。

  半晌才道:“你倒是大方。”

  缨徽浑然不觉他的情绪。

  兀自絮叨:“多好的姑娘,家世好,模样好,人还爽利精干,跟你挺配的。主要是人家兄长有实权,哪像我那不成器的阿耶,但凡来信,就是跟我哭诉如何被排挤……”

  李崇润打断她:“我阿兄更有实权,威名赫赫的幽州大都督,你怎就不愿意?”

  “太老,太丑。”

  缨徽发自内心感慨:“他但凡与我年岁相当,相貌出挑些,我也就从了。”

  李崇润在她身后嘀咕了一句什么。

  缨徽没听清。

  但语调不像是好话。

  她蓦地烦躁起来:“到底能不能办,说句话。”

  “我不是办了。”

  李崇润道:“你当那几个胡姬是从哪里来的?陈大娘子久在深闺,去哪儿识得胡商?阿兄伤了身子,至少月余起不来床。”

  缨徽恍然,莫怪太夫人那么生气。

  陈大娘子倒是仗义,没把李崇润供出来。

  也难怪这些日子陈大娘子见了李崇润那般热情。

  他可真会算计。

  左右讨好卖乖。

  末了自己还置身事外。

  片叶不沾。

  缨徽追问:“那过了这个月呢?你那色狼兄长能罢休?”

  李崇润道:“先拖过这个月,我再想法儿。”

  缨徽回头看他。

  见那瞳眸幽邃,泛着些许森凉。

  视线对上她,又尽数敛去。

  只剩下温脉春意。

  他凝着她,轻声道:“别怕。”

  当下也无良策。

  缨徽暂且信他。

  李崇润托词公干。

  自是要出府。

  缨徽独自去请陈大娘子。

  大娘子这点让缨徽格外佩服。

  哪怕心里烦她至极,面上还装得

  亲如姐妹。

  热络地挽着她的手去见沈太夫人。

  沈太夫人喜见她们和睦。

  难得给陈大娘子好脸色。

  兼在外人面前装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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