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天明
陈怀衡还没用过晚膳,见妙珠回来之后,才传了膳食过来,让她坐下一道用膳。
饭菜还没端来,陈怀衡见她脸颊被风吹得通红,大掌搓着她的脸问道:“这是跑哪里吹风去了?脸吹成这样。”
妙珠的脸叫他搓得变形,嘴巴都叫他搓得要嘟起来,她想要抓开陈怀衡的手,可他偏就像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怎么着都不肯撒手,没法,妙珠拗不过他,便也只好就这样同他说话了。
她用事先想好的说辞应答他:“跑去二十四监
一趟,盯着他们准备些东西而已。”
她在见陈怀衡之前,先行去过二十四监,便是陈怀衡真的让人去查,她也不心虚。
陈怀衡听后也没继续问下去,妙珠的脸终于叫他焐熱,只是看着比方才更红了一些,殿里头热气太足了一些,妙珠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没一会额间就闷出了细细的汗珠,妙珠想把外裳脱了,给陈怀衡按住,他淡声道:“脱了就着凉。”
妙珠辩道:“殿里头太热了,受不了了。”
陈怀衡道:“那也得过会再脱,这乍冷乍热的,你一下子脱了外裳,又受得住?”
她能受得住什么,到时候没个两天别又染上风寒。
到时候一整个年都过得头昏脑涨。
妙珠拗不过他,最后也不再说了,只闷闷地坐在一旁,陈怀衡撇眼一看受气包又不吭声,把桌案上的一盏荔枝推到了她的面前。
一盏荔枝入了妙珠眼帘。
这个时节荔枝极为罕见,妙珠也不知道这些神通广大的宫人是从哪里寻得的这样尊贵物什,从岭南又或者是北疆那边进贡来的?且不说这个时候荔枝还长不长得出来,就算是长出来,这冰天雪地的从那些地方送来,应当也要废很大的功夫。能这个时候在乾清宫看到荔枝,想想都觉不可思议。
妙珠见陈怀衡将这东西推来,以为是要她剥给他吃。
她拿了个荔枝动手扒开,递给了陈怀衡。
荔枝被葱白手指捏着,显得果体更叫晶莹剔透。
陈怀衡看着递到跟前的东西,愣了一瞬。
原是看她闷声闷气,一个人缩在那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推了荔枝去她跟前叫她自己吃,谁晓得扒了以后倒是晓得递到他的跟前。
真是傻子。
陈怀衡轻笑了一声,而后用手指接过了她手上的荔枝,递到了她的嘴边。
妙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怀衡命令她道:“张嘴。”
看着已经递到嘴边的东西,妙珠也只好乖乖听话,张开了嘴。
陈怀衡的手指捏着浑圆的荔枝送进了妙珠的口中,他好心地把荔枝送去了该去的位置待着,贝齿轻蹭过他的指尖,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妙珠见陈怀衡迟迟不肯把手指抽走,也不知他是又起了什么作弄人的心思。
终于,在妙珠那略带哀怨的视线下,陈怀衡抽出了手指,还牵出一层银丝,他看着沾了妙珠口涎的长指,又看了看妙珠那水润的红唇......她吃着大颗荔枝,嘴巴兜不住那丰盈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出些许。
陈怀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嘴唇就已经亲了上去。
妙珠的嘴巴那么小,哪里吃得下那么大一颗荔枝呢?他来帮帮她。
他不顾妙珠的推搡,按住她的脑袋强势地攫取汁水,他就像是个贪吃的,从未曾吃过甜美荔枝的孩童,不管不顾地想要吸走所有的甜。
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荔枝甜成这样呢?
一直到妙珠的口中空空如也,陈怀衡才终于肯放过她,妙珠像是又被他气到了,喘着气控诉他:“你不是让我吃吗?”
他若是想吃,那里不是还有许多吗?再说了,不是他自己把荔枝塞到她的嘴巴里头的吗,最后怎么跟条狗一样扑上来又啃又咬的。
她一气起来,陛下不喊,奴婢也不喊。
怪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羞恼的妙珠,竟也让他这般欢喜满意。
陈怀衡没觉心虚,笑了一声,道:“就吃你一颗荔枝,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这哪里是什么小气不小气的事?!
妙珠嫌他糊了自己一嘴的口水,抬起袖子就擦嘴。
陈怀衡见她嫌弃自己,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抓了她的手,道:“嫌弃我?”
嫌弃死了。
妙珠在心里头回他。
可顶着他的视线,最后怕这话一说,他又上来啃她,最后还是没有再说。
出了这事之后,荔枝妙珠是不敢再吃了,陈怀衡怎么哄她再吃一个,她都不肯再吃了。
好在没过多久,晚膳送过来了,陈怀衡也没能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
待两人用过晚膳之后,陈怀衡又让人送来了几件衣裳。
夜色浓厚,灯火葳蕤,妙珠站在陈怀衡的身边,看着宫人们端来的托盘。
皆是女子服饰,瞧着花红柳绿的,甚是炸眼。
妙珠问陈怀衡:“这是给我的?”
她想,陈怀衡拿到她面前,那应当就是给她的了。
可是给她这些做什么呢?冬季的衣裳他已经给她做了好些套。
陈怀衡道:“上回不是说过带你出宫去吗,后日动身,出了宫后,穿得热闹喜庆一些。”
在宫里头的衣服大多单调,可在宫外面又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回是他第一次带妙珠出宫,她这小傻子怕还没出过宫,今年便让她玩尽兴些。
她从前不是说着想要出去瞧瞧吗,这回叫她玩高兴了,将来也会更记着他的好。
恩威并施,陈怀衡向来用得好。
若是从前的妙珠,叫陈怀衡弄这么一出又一出,怕是要对他更死心塌地,可是,现在的妙珠,满脑子都是陈怀霖的那些话,他说,妙珠,不要忘记你自己是人。
她看着那些漂亮的衣裳,发觉自己在陈怀衡的面前好像一直好像算不上人,她是贱婢,是他的奴仆,是阿猫阿狗,他高兴了待她好一些,不高兴就欺辱她,他不会在意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只会想着让她听话听话再听话。
她在他面前,不需要尊严。
可是妙珠不想为他舍弃那么多了。
也不想再因为他的那一点点好,再把自己的身和心都给他了。
陈怀衡见妙珠走神,捏了她一把,道:“怎么,要出宫了,人都高兴傻了?”
妙珠回了神,笑道:“嗯,太高兴了。”
陈怀衡看出妙珠的心不在焉,不过,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很快两日过去,陈怀衡果真说到做到,带着妙珠出了宫去。
两人是在近傍晚的时候出的门,临近过年的这段时日,就连宵禁都去了,长夜尽明,金吾不禁。
从傍晚时候出的宫,到了外头的时候天早就黑得透了,街上也早早点起了灯火,天一暗淡下来,各色的灯光就已经将长街照得通明,近些时日热闹非常,一到晚间时候街上就已经熙熙攘攘。人群热闹,欢笑声不绝于耳,就这么一角,似乎能窥见整个繁华的京城。
陈怀衡出宫一事没人知道,就连乾清宫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今夜的帝王身体不适,早早就在床上歇下,其实,在锦衣卫的护送下,陈怀衡已经带着妙珠出了宫。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暗地里面还隐藏着不少的锦衣卫,牢牢护着陈怀衡的安全。
今日妙珠被陈怀衡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身上穿着桃粉夹袄,外头披着一件水红大氅,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领围脖,脑袋上插着花里胡哨的珠宝,旁的不说,叫这些粉嫩的衣裳衬得,妙珠整个人看着也确实越发水嫩可人。
妙珠不想打扮成如此花枝招展,劝了陈怀衡几百遍,可他哪里管她,一直说着过年就是要穿得喜庆,妙珠耍脾气不肯穿,陈怀衡就抓着她一件一件给她套,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是他簪的,他手艺不精,又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这些簪子叫他插得歪歪斜斜,妙珠的影子照在地上,那脑袋上的簪子乱七八糟的。
说什
么过年就是要穿得喜庆,可陈怀衡自己出了门,又是一身简单的玄色锦袍,外面简单裹着一件玄黑大氅。
人靠衣妆马靠鞍,但对他这种骨相的人来说,说难听些,套条麻袋都好看,今日陈怀衡未龙袍,一身简单玄装,也衬出了别一般风味。
两人如常装扮,走在街上也只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公子姑娘,但这等相貌又实在难叫人不去多看。
妙珠还没见过这等场景,看到那么多人打量的眼神,叫他们瞧得脸都红了些,甚是不自在。
陈怀衡看出来了,他问她:“不是想着出来看看?瞧你这没世面的样,怎么出来了又不高兴呢。”
陈怀衡也不常出宫,可对宫外的场景却见怪不怪。
他早就说妙珠是个胆子小的,不是个能出宫的人,这不过叫人瞧上个两眼便这幅模样。
她就该好好的待在乾清宫里面才是,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妙珠缩着脑袋反驳他:“怎么就没见过世面了呢,只是......只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不大习惯而已。”
听着妙珠的话,陈怀衡呵笑了一声,心想她还好面子起来了,说她还不高兴了。
陈怀衡道:“管他们那些人做什么?他们瞧你,你若害臊,瞪回去就是,你要是不敢瞪,又或者不想让他们再瞧你,我去帮你把他们的眼睛给挖了,那不就成了?”
妙珠听他又犯起了老毛病,动不动就说些挖眼睛的话,她怕旁人听到,一把捂住了陈怀衡的嘴,她道:“不要在外面说这些呀。”
第40章 呵,软骨头
怎么老说这些话呢?以为每个人都是她吗?叫旁人听见了,不得吓个半死。
陈懷衡被她捂了嘴竟也没生气,那双纤长的眼眸竟还流露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妙珠看着他笑,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后,陈懷衡这不要脸的,竟伸舌头舔她。
妙珠手心一阵发痒,赶忙收回了手。
陈懷衡似笑非笑看她,妙珠卡着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往衣服上蹭了蹭手,便不再理他,转头看起宮外景色。
皇宮外面确实是热闹許多,不比紫禁城冷清,若是说起紫禁城的雪,那是实打实的冷,那种阴冷能叫人的骨头都被冻碎,可是在这外面,竟是连雪好像都没那么寒冷。
有了方才那一出,妙珠的心思也没再放在旁人身上,终于看起了夜晚京城的美景。
火树银花,姹紫嫣紅,各式各样的小摊,快过年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溢着笑,陈懷衡这皇帝做的确实不错,没有外敌,新政又即便推行下去,一年好过一年,百姓们的脸上也没那么多的愁眉苦脸。妙珠好奇地看着这热闹的京城,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热闹。
小的时候,中秋也好,过年也好,从来和她们都没有关系,而自八歲入了宮后,紫禁城的紅墙如同一道天堑,将她永远的和外面的世界切断了联系。
妙珠的视线从叫唤着的摊贩身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杂耍团,那不远处的地方又有一条河,不少的人挤在那处放花燈,眼前又走过三三两两的男女,挡住了其余的景,每个人的脸上都盈着笑,触及到妙珠的视线时,对她也友善地笑了笑,而后,又匆匆走过,妙珠的眼前又化为一片虚无。
她旁若无人地看着周遭景象,不知是什么缘故,心忽然跳动得很快,一蹦,一蹦,好像就要从胸口里头跳出去了。
妙珠感覺自己好像要喘不上气来了,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撒腿就跑的冲动,妙珠的身体已经不能叫自己控制,忍不住往前跑。
陈怀衡一直注意着妙珠,却也不料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应过来后,他暗骂了一声,而后追了上去。
没两步就抓了突然发作的妙珠,陈怀衡双手紧紧桎梏着她的手臂,抓着她问:“你跑什么?”
他好心带她出宮,她倒是好,看着看着突然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