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62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从下首看过来的目光陡然冷厉了很多,沐云生往那船房看过一眼,仰头将烈酒倒进喉咙,笑道,“怎么,怕她听见恨你?既然敢做,便不要怕她知晓,并且她何止是恨你,异地而处,你愿意委身嫁给战胜你的对手么?”

  “她每一次见你,都会想起她的失败,你治下的国代越昌盛,她越能记起今日的失败,你若治不好,她越后悔下嫁于你,兰玠,回头罢,莫要一错再错了。”

  有袖箭射出,沐云生避开,那箭将他酒囊射破,兰陵美酒倾倒而出,洒了衣袍,沐云生气恼,亦动了怒,折扇一展,攻了下来,两人交战一处,张路急得大喊。

  这两人从小一道长大,一个性子懒散,一个历来端肃,漫说是动兵戈,便是连争执都少有,张路急得不行,眼见没有把船房的女主人吵醒,稍安心了些。

  那两人已上了后头一张船,开始还这极有章法,这会儿不知怎地,弃了兵器,用起拳脚来。

  高邵综被一掌打得撞在桅杆上,沐云生收了掌,论武艺他哪里是对手,无非是这人对那女子心中有愧,没了章法,任他殴打这一场罢了。

  他挥挥手让被惊扰出来观战的士兵守军都回去睡,待人都散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本不是淡泊名利的性子,当年嫁进侯府,看似两情相悦,实是为摆脱平阳侯府的无奈之举,她与陆祁阊算不得良配,开始走到一起,最终也会散,你自有你的优越,何必要了他性命。”

  “你这样做,倒叫那姓陆的,成她心里拔不出的一枚刺,时时祭拜,日日惦记,时间久了,一分爱意也要变成三分了,活人争不过死人。”

  “那陆祁阊懂她,你既愿意让她做她喜欢的事,那陆祁阊看见,必不会阻拦。”

  论情深,沐云生分不出这二人谁更情深,他与宋怜,也算半个友人,并不希望好友这一步,叫三个人踏进深渊。

  他也不管能不能劝动对方,只丢下一句话,“你的人我会派人拦下,你想想清楚。”

  第二日刘凝先发现女君精神不大好,似乎能动了还不如昨日不能动的时候,她容颜精致艳丽,仿佛一株盛开的芙蕖芍菡,却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刘凝不知出了什么事,她是直肠子,不知道的就问,“女君来之前,朝臣们已知定北王妃会参政,个别臣子虽有些微词,但几位近臣都知道女君的能力,都尊听主公的意思,便也没有人反对了,女君是我等的表率,我与郭玉愿意追随女君,终身侍奉。”

  宋怜抬眼瞧着眼前这名女子,视线从她袖间扫过,半晌开口道,“你是将军,当去战场上,不当守在这里。”

  刘凝听她这样说,倒是莞尔笑起来,“末将听沐云生说,用不了几日,女君必定寻这些那些理由劝末将和郭玉离开,果真如此,女君不愿带害末将和郭玉,只是女君放心,主公不是会牵连无辜的人,女君便是当真逃走了,主公也不会怪罪末将和郭玉。”

  宋怜便不再说话,只是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取出一粒药丸,含在口里融化着。

  郭玉正煮茶,觑眼看见,忍不住问,“女君吃的什么,是药么,闻着有药香。”

  那日被掳掠以后,她身上的东西被高邵综取走,衣裳被换了一遍,只有这枚带莲花的荷包,高邵综看了一会儿,最后还给了她,里面的药还有最后十粒,每日一粒,马上便要吃完了。

  宋怜靠着窗口,这几日没有了戏水的,她百无聊赖,听着郭玉说着长治的见闻,昏昏欲睡。

  她同高兰玠不再见面,但她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想必都有人报备给他,每日夜里,她偶尔惊醒,总能看见帘幕上映照的身影,她越是见得多,便越是焦躁,越想离开。

  船停在长治码头,宋怜带上了幕离遮面,马车被护在中央,距离前面车骑很远,高兰玠尊着结亲前不能相见的习俗,远远的她只能看见背影。

  似有兵将臣佐在长亭迎接。

  宋怜远远听见一名男子笑声爽朗,一时有些恍惚。

  高邵综扫了眼陈云,看向远处坐在亭上的身影,眉心微拧,“不是派他东驻了么?”

  陈云苦笑,“主公大婚,二公子怎能不在场,主公莫要玩笑,六日前,臣已差人将他请回来了。”

  再者这长治府中,除却你,第二有些样貌的,一是二公子,二是左相张昭,除却本就不在长治的凤栖梧,前两人都被远派,当真由不得人不揣测,真不叫这二人回来,妒夫的名声只怕一日就要传遍天下了。

  发兵江淮已十分荒唐,再添妒夫的名声,岂非荒诞。

  说话间那男子已从亭上翻身下来,一把劲瘦的腰,身形高大颀长,朱色武服,剑眉星目上笑容热烈,英武不凡。

  高砚庭从随令里扯过一个假小子,摘了对方的头帽,大掌在那头上揉了一把,给众人介绍,“这是蓝朵,二公子心上人,将来也要结亲的。”

  蓝朵被摘了头帽,瞪了高砚庭一眼,又从从

  容容给高绍综见礼,“见过兄长,见过诸位大人,听砚庭说兄嫂今日归来,特意随他一道来迎接。”

  关外女子并不惧抛头露面,她笑容灿烂,大方得体,众人只为二公子也即将结亲这样的好事欢呼庆幸,并不挑剔她的言行。

  北疆府一些近臣老臣更是激动得连连道好,若说北疆有什么隐藏的祸患,那便是两位不结亲的主公了。

  如今亲事有了着落,子嗣有了指望,就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事了。

  气氛一时轩昂,高砚庭要去拜见兄嫂,高绍综拦了一拦,“结亲以前不好见人,三日后,自可拜见。”

  他视线扫过来迎见的臣将,不见张昭,心底不愉稍散了些。

  高砚庭还想说话,叫从后面赶来的沐云生捞走了,站在路边同将士同僚打过招呼,那马车也从身前过去,沐云生才严肃了神色,问那远处同臣子家眷说话的蓝朵,“你是当真心悦那姑娘,还是纯粹寻来安兰玠心的。”

  高砚庭不是会遮掩的性子,他也知瞒不过亲朋好友,往那遮盖严实的马车深看一眼,克制地收回目光,“只是告诉兄长,我会秉持礼仪,蓝朵是我边关认识的好友,她自有意中人。”

  沐云生苦笑,那张昭至今未娶,同僚们几次给他介绍亲事,都以家贫为由推拒了,兰玠给他封侯,赐下黄金珍宝,宅院布帛,他也都放着,不肯收用。

  恐怕好友心里不是不恼怒的,日后只怕也会越来越碍眼,张昭想必心里也清楚,自听闻亲事起,便自请调离长治,远赴边关,去荒蛮之地建城了。

  他知面前这小弟行事不拘一格,从小就是个另类的,不得不叮嘱,“既为兄嫂,便当守礼,便是不小心碰见她,也当绕道而行,更不用说主动去寻了。”

  高砚庭不甚在意,“我只是想问问她,是否当真如同传言那般,她心悦兄长,方才嫁给兄长。”

  沐云生苦笑,换了种答法,“当年他二人有赌约,若兰玠败了,兰玠做入幕之宾,她败了,做定北王妃,此番不过愿赌服输罢了,既能定下这样的赌约,想来是不排斥的。”

  宋怜一直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高家军在北疆极得人心,军队穿街而过,百姓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们并不认识她是谁,但大约听过流言,有百姓举着小孩往她马车里塞着鲜花瓜果,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喊着见过定北王妃。

  又道定北王妃千岁,恭贺新婚新喜。

  一路被送进长治府。

  马车停下时,已是一处名为清梧苑的院落,三进的院落层层叠叠,回廊蜿蜒,两侧假山山石有被翻动的痕迹,草木都是崭新的,新栽种下了许多梧桐芭蕉,翠竹青松。

  进了二门起,入眼是大片盛放的荷莲,宋怜看得恍神,郭玉有些兴奋,话又多了起来,“这个季节本该都是些残荷枯叶了,但主公寻了会侍弄花草的匠人,养了几个月,上个月才叫芙蕖开了叶,院子里绿荫荫的好看,不见衰败。”

  宋怜不觉景色如何怡人,只是见她兴致高,不想败坏,便边走边点着头听她说,直到进了寝房,才说累了想歇息。

  刘凝大抵猜到一些,便不让郭玉惹她烦闷,放好沐浴用的水,需要用到的器具一一摆放到她趁手能用的地方,安静退下了。

  浴房便在寝房背后,墙壁上铺着能防潮的香木木皮,潮气并不会浸到寝房里,地上镶嵌着石砖,想来下面烧着地龙,赤脚踩着,也不觉得冰凉,再往里雾气缭绕,竟是一处温泉,有圈在房舍里的,也有轻纱薄暮遮掩,可以看见星空夜月的。

  好几眼活泉连通一处,水通过汉白玉雕刻的流道流往院外,周遭布置隐蔽,不失清新雅致,远处院墙角橘叶淡淡的清香随清风拂来,这一处温泉,比当初京城城郊她那一处温泉山庄还要精致些。

  宋怜在池边立了半晌,看着那深池,瞧了半晌,连衣裳也没脱,踩着石阶下了池子,坐在里面,放松了身体,渐渐的疲乏上来,困得连手指也不想动弹,身体渐渐往下沉,发丝浮起,池水没过头顶,也懒得动弹,感受着从皮肤透进心底的暖意,又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她在池里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等外头婢女进来询问催促,才又沐浴,打理了头发,起身出去了。

  婢女帮她擦拭头发,是个生面孔,做事谨慎,话更少,帮宋怜试着后日结亲要用的妆发吉服,又讲着结亲那日新妇要注意的事宜。

  最后呐呐同她道,“这院子周围已安插了许多暗卫,今日很多想要闯进来的斥候探子都死伤在了外面,女君纵是不愿,也姑且忍耐些,这座院子底下是被挖空的,里头有一个同上面一模一样的院子,婢子担心……”

  宋怜多问了两句,只是小姑娘知道的也不多,问不出什么。

  有想来杀她的,死了没什么所谓,恐怕是想来救她的,譬如林霜季朝来福福寿,还有阿宴张青千柏千流,她虽然赶走了他们,也告知过他们不必管她,但她既被带来了北疆,他们又怎会坐视不理。

  不知死了伤了的人里,是否有他们。

  宋怜心下焦灼燥郁,距离上巳节已不到十日,阿宴出家为僧,可得解脱自由,她嫁给高兰玠为妻,可过问政事,将来他问鼎九五之尊,她便是皇后,已走到了最高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要她肯愿意,所有人都可得解脱。

  浮躁的心渐渐安平下来,宋怜朝着南边院墙轻唤一声,“王极。”

  那边无人应答,她又再唤一声,墙后一株榕树上有了些动静,很快翻进一名黑衣男子来。

  王极扯下脸上遮面的面巾,见了礼,有些讪讪地摸了摸后脑,“主母怎知是属下。”

  宋怜道,“眼下这样重要的时候,他会将看守的任务交给身手最好,心最细,性格最沉稳的人,这院子里只有这一颗树可做遮掩,想来是你了”

  王极听了夸赞,心里高兴,又没忍住小声反驳,“是保护,已有不少死士找来了。”

  宋怜不与他争辩,只是道,“我同你家主公既是两情相悦,同我相关的,对我没有恶意的人寻来,自是来恭贺新喜的,纵不便让他们入内,也勿要伤到他们。”

  王极应是,将要出口的话都咽回了喉咙里,林霜季朝,来福来寿他们,包括周慧云秀,都被控制了,吃穿不愁,也没有危险,只是不得自由。

  大约女君定下心那一日,便可将人放了。

  宋怜倒有些后悔同高邵综定下不见面的约誓,否则她挽着高邵综街上同游,做上一场戏,林霜来福相信这一切正是她心之所愿,便也不会多费心了。

  宋怜让王极去送信,想请高邵综带她去长治街上走一走。

  王极自是高高兴兴去了,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那高邵综又收了那日放浪形骸,忌讳起了莫须有的怪力乱神起来,结亲以前不肯同她相见。

  宋怜只得作罢,她折转回了寝房,并没有什么睡意,婢女已被她打发去休息,她杵着下巴坐在灯火前,盯着油灯燃烧的火焰出神。

  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撞击窗棱,扑簌簌又滚落地上,宋怜懒得理会,又挂心是否是林霜季朝,捡了抛进窗来的小石子,起身推门出去了。

  “女君是心甘情愿的么?”

  庭院里一株松木,亭亭华盖,枝干上坐着一名男子,生得朗眉星目,扶着枝干自上往下看,眸光里似盛着初升的朝阳,灿烈耀眼,他同样身着黑衣,因着那暖融融的眸光,仿佛黑色衣裳,也带着夏日炙烤的温度。

  许久不见,宋怜有些恍惚,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的双腿上。

  高砚庭察觉,爽朗一笑,从树上一跃而下,“早好了,当时你我位处不同,你下杀手也没什么不妥,还需要谢谢你,故意叫兄长看见这续骨的药方,送来给我,我又可以骑马射箭了。”

  宋怜点头,问他来可是有什么事。

  高砚庭看着她眉目,便又问了一遍,“你可是自愿的,若不是,今夜我带你走,杀出一条血路,送你去见陆祁阊,或者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亦或是随我出塞,草原宽阔,自由自在,从此再不踏足中原了。”

  他目光坦坦荡荡,并无男女之情,宋怜心中些许动容,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高砚庭便分辨不出了,当初国公府匆匆一见,虽心心念念许多年,但后来知晓她的身份,便知他的心悦十分浅薄,他对她的了解不过她的万分之一,后头知是兄长的心上人,那一丝心悦也就渐渐淡了。

  但不妨碍他敬重她,佩服她聪明谋算,爱重她一生坎坷却从不放弃,他既不愿兄长做错事愧悔终身,也不愿见她困于樊笼,郁郁寡欢。

  他收了不羁的神色,站直了些,“这么些年,我手里还是有些人的,虽不足以同兄长对抗,但我已是兄长最后的亲眷,兄长舍不下取我性命,我送你出去罢。”

  比起国公府世子,高砚庭要明朗得多,她摇摇头,不想说出来恐吓他,只是道,“听闻攻打京城的大军已备齐,此时恐怕已有捷报,你兄长入主京城,已是既定的事实,嫁给他,我也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么,我很高兴,你走罢。”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她面颊,“高兴的人不会连续三五日彻夜不眠,且你是做皇后,不是做王爷,皇后困在深宫,这一人让你万万人之上,你便是万万人之上,若不了,你是尘下泥。”

  “你不是这样的。”

  宋怜从来知道二公子是赤诚的人,倒高兴与他相识,高兴他没有在那场大火中殒命。

  宋怜道,“昭华殿的火日夜烧在我梦里,高邵综或许不会伤你,但未必不会伤你手底下的人,若有一日,我需要,我必同你说,你走罢。”

  高砚庭便沉默下来,打算重新回去计划,他从守卫的盲点翻出院墙,想南下一趟,去寻陆祁阊,未曾看见院墙下阴影里立着的两人。

  夜极静,院子里的对话响在夜里,格外的清晰,王极连头也不敢抬,高邵综立了片刻,半晌从地上拾起两粒石子,他不用看,随手一抛,便可如同高砚庭一样,将石子抛去她窗前。

  并无应答,他又抛了两次,进了屋的人又重新推了门出来,高邵综不等她喊出砚庭两个字,隔着院墙开口道,“你不要想着迷惑砚庭,抓着砚庭当救命稻草,我自舍不得伤他,但这座院子下面有一处住所,一样清新雅致,会是你喜欢的,你若不听话,往后余生,只有我一人可见了。”

  那婢女自将地院的事告诉她,便不见了踪影,宋怜这几日总想起清莲清荷被火焰灼烧的模样,也会梦见林霜来福横死街头,她往台阶下急走了两步,一团血腥梗在喉咙,叫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郁结于心。

  院子里没有声响,她呼吸急促凌乱,显然叫他气得不轻,高邵综手指发痛,心底妒忌越堆越高,不去想当年她是如何期待雀跃等着做陆祁阊的新妇,如今连要亲手绣给未婚夫婿的

  香囊也都忘记了。

  明日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高邵综立了半晌,唤了声阿怜。

  宋怜心灰意冷,昨日借着摘松脂的由头,她上了梯子,站到了树的高处,这一处院落同当初的曾府并没有什么差别,高而森严的院墙,一层层叠嶂往外绵延,看似平静空旷,却到处藏着暗卫斥候,这一处清梧苑,被包裹进主院里,严实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京城的宫墙,只会比这一处更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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