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半天
但就算是这样,他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晚星,如火炬,如灯塔,仿佛是他的灵魂在剧烈燃烧。
见到高凡这副模样,陈情仿佛看见了她那坠楼后支离破碎的弟弟,瞬间泪流满面。她什么都没说,快跑过去,把高凡搂在怀里。
接触的那一瞬间,高凡无意识地竖起刀尖,刀尖接触陈情的肚皮,好在他及时收住了力量。
陈情紧紧搂着他,感受到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在维持着固执的灵魂。
他伤得很重,脸上、肩上、腹部有好几处缝合,这是在化工厂对付徐百万几人时受的伤,在这之外,还有新伤,最重的是左手,小指骨折,指尖向外歪成瘆人的角度,断茬刺破皮肤,红白相间。
高凡笑着说:“我应该吃点东西的,要不是半路晕倒摔车,两个小时以前我就能找到高义,现在已经找到我妹妹了。”
陈情后退一步,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冯桂琴真的死了,上吊自杀,她留下遗书承认自己杀害了晓晴,我亲眼看见的,她的尸体也被我带回来了,就在外面,放了高义跟我出去吧,我想让你活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会倾尽全力为你争取,前提是你要有活下去的意愿,相信我,好吗?”
高凡点点头,“你亲口告诉我,我就知道是真的了。”他抬头正视陈情的眼睛,“不过你别犯傻了,我没有机会再活着,再说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替爸爸妈妈好好照顾我妹妹,现在她死了,生死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让你进来是想求你帮个忙,等我被枪毙后,把我和我妹妹埋在一起。”
这时,陈情第一次去看旁边吊着的那个人,长得很高大,上身赤裸,大头朝下,双脚挂在一个流水线的钩子上,整个人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他在看着高凡,眼神就像一只动物在看着天敌。在他后面的流水线上,各种卡口、利刃闪着骇人的寒光。
高凡接着说:“我知道,一个将死之人,求人帮忙有点太没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这辈子我只欠你一个人的情,我记着,下辈子还。”
陈情还想再劝,可之前无数次酝酿好的话涌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因为她看到高凡的眼睛是那么悲伤,那么决绝,就像她弟弟跳窗自杀之前的一刻一样,他们的灵魂已经先身体一步死了。
她绝望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处置高义,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高凡反问:“你答应我了吗?”
泪珠在陈情脸上滑落,“答应。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高凡道:“跟你没关系,我会跟外面的人说。”
陈情激动地抓住他,“快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传达,比用喇叭沟通有效得多。”
高凡犹豫一下,道:“发电机还能维持两个小时十五分钟,我给他们两个小时时间找到我妹妹带过来,我看见她就放了高义,自己走出去,两个小时如果还没找到,我就用最后的十五分钟让这台机器杀死高义,这期间如果他们强攻,不光高义会死,还会死更多警察。”
陈情难掩喜悦,“你如果只是想见晓晴,我向你保证,现在跟我走出去也可以见到,我们会竭尽全力找到她,让你们见面,在此之前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高凡说:“我这么做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可以什么都不管,我用喇叭跟他们说。”
陈情道:“那好吧,我会让他们按你的要求做,记住,你走出去时一定不要拿着武器,双手举高,出门就蹲下,这样他们不会开枪。”
高凡微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抓,快走吧,时间久了他们会起疑,强攻进来也说不定,那样我还要保护你。”
陈情退向门口,“最后一件事,关于晓晴的死,高义还说了什么信息?这样对寻找晓晴有帮助。”
高凡把一只手搭在电闸上,另一只手扯掉高义嘴里的破布,高义用惊恐到走调儿的声音说:“前天晚上我妈告诉我,我哥越狱了,让我小心,我说不用怕,我们是兄弟,我妈说有深仇大恨,她杀了高晓晴,1998年,那阵儿我跟瘸子干架,她想搬回老房子住,回来看老房子的情况,结果看见高晓晴在房子里,也是刚到,高晓晴说那房子高远达答应给她了,我妈就跟她吵架,推了她一把,她脑袋磕在锅台角上磕死了,然后她在屋子里躲到晚上,趁着邻居都睡觉,把尸体藏起来走了,别的我不知道。是我妈干的,哥你放了我,从小我欺负你们都是我妈教的,跟我没关系,她死了是罪有应得。”
高凡重新堵住高义的嘴,“他就知道这么多,你出去吧,告诉他们,晓晴的死他们也有责任,如果当初晓晴失踪时警察能多花一点时间把晓晴找到,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这是他们赎罪的机会。”
第49章 寻尸
从车间内走出去,陈情感觉所有枪都动了动,她直接走到文局长面前,向他报告车间内的情况,然后说了高凡的诉求。
文局长不置可否,拿出那张平面图,让陈情在上面标注出高凡和高义的位置。
陈情带着不满的情绪画出来,强调道:“他给自己找的位置很好,不管怎么强攻,他都有充足时间启动机器,他已经失去活着的欲望,不在乎结局,按他的要求做是解救高义的唯一办法。”
文局长离开陈情,走到后面,跟公安局的领导们商议办法。看着他们在平面图上指指点点,邸云峰的心揪在了一起。
杀人凶手死了,案发现场时隔六年,也没有目击证人,在两个小时内找到一具尸体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真要强攻吗?他是唯一一个曾与高凡面对面的人,所以他又知道,高凡的神经时刻都紧绷着,强攻基本没有胜算,最好的结局就是高凡和高义双双毙命。
他不想让高凡死在这,这是一场不同以往的斗争,胜负不能以生死划分,高凡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活着,杀死高凡也是输,高凡的目的是找到高晓晴,一路逃杀领先在前,这会儿终于跟警方回到同一起跑线,只有找到高晓晴才能证明警察比高凡强,才能真正让高凡低下高傲的头颅,否则高凡将带着深深的蔑视死去,这是警察的耻辱。
邸云峰越想越激动,走到文局长身边,道:“局长,我去找高晓晴的尸体,两个小时,我有把握找到她带回来,这是高凡给我们下的战书,我愿意代表警察应战。”
正愁眉不展的领导们投来厌烦的目光,但邸云峰竭尽所能把身体立得笔直,目视前方,就像警校第一天教官教他站姿时一样。
佟小雨凑上来,“还有我,刚才我工作失误,把邸云峰放跑了,现在我要看着他,将功补过。”
李荣富拉着攀天星走过来,“局长,就让我们专案组来吧,本来这个案子就由我们负责,到这步田地,我也不甘心。”
文局长严厉的目光挨个扫过他们的脸,最后看了看手表,道:“两个小时,你们去找尸体,我们继续研究合理的强攻办法,时间一到你们找不着,我就开始强攻。”
没有任何提示性信息,四个人就这样出发了,警车上,攀天星又对邸云峰冷嘲热讽,“这回该你这个高材生发挥作用了,至少应该先给我一个地点,让我知道往哪开。”
邸云峰瞪着他,“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注意你的态度,我们这是在接受挑战!先去高家老屋,案发现场。”
攀天星大笑,“我说你不是糊涂了吧?冯桂琴在2001年转手把老房子卖给了郭青山,尸体不可能在老屋范围内。”
邸云峰吼道:“我知道,但我们应该从头梳理这件事,还原当时的环境有助于我们推测冯桂琴的行动轨迹。”
佟小雨猛地给了攀天星一拳,“端正点吧天星,你是想高凡抬着头被特警击毙还是想他低着头从车间里自己走出来?陈情姐转述的话我听明白了,高凡这么跟我们斗智斗勇,不仅仅是为了逃跑,还有就是对我们的蔑视,他觉得警察很无能才让高晓晴死的!”
攀天星终于闭嘴了,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四个大脑在竭尽全力挤压能量,捕捉线索。
虽然他们没有交流,但其实想法大同小异:冯桂琴和高晓晴回到老房子之所以都没被邻居发现是因为她们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很短,这么短的时间内,冯桂琴没有条件分尸,所以她大概是在天黑以后把高晓晴的尸体整个带出去埋到哪里了,这个地点不会太远,这也符合一个丝毫没有犯罪经验的妇女处理尸体的情况,但高晓晴是在1998年夏天死的,到今年秋天整整六年,六年间清河镇没有发现过无名尸体,意味着要么这个埋尸的地点十分隐蔽没人去过,要么埋得足够深土壤完全封闭了尸臭。
再次来到郭青山家,邸云峰发现左邻右舍都在,赵三脚也在。老老实实的郭青山一家三口被杀人的事闹得心神不宁,大家正在安慰。
李荣富表明来意,再次向大家打听目击信息,同一时间,邸云峰站在厨房里看着乌漆墨黑的锅台。
按照高义的讲述,当时高晓晴就是在这里跟冯桂琴发生的争执,冯桂琴推了高晓晴一把,高晓晴的脑袋磕在锅台一角,死了。
刚才听的时候他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到现场,他才意识到这里面有个问题,锅台有大概多半米高,四方形的,位于墙角处,两条边与墙贴合,所以只有一个角露在外面,这个角不是很尖,而是呈弧形的轮廓,这种情况下就算后脑勺磕上去很难直接磕死,就算伤势危及生命,也不会立马死去……
有那么一瞬,邸云峰侥幸地猜想会不会冯桂琴撒了一个谎,其实高晓晴还没死,但转瞬,这个侥幸消失了,且变成更深的恐惧。冯桂琴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招供这一桩罪行,肯定不会是假的,那么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高晓晴被磕伤后发出求救的声音,冯桂琴为了避免招来邻居,把高晓晴杀死了。
佟小雨凑过来,也呆呆地望着那个锅台圆角,“云峰,我忽然有一个疑问,就你了解的高晓晴,如果冯桂琴告诉她这个房子已经属于高义了,她真的会跟冯桂琴发生争吵吗?”
啊!邸云峰忽然意识到这个疑问比高晓晴的真正死因更值得深思,就他了解的高晓晴,是一个从不争抢的人,如果高晓晴先到了这里,冯桂琴随后进来,冯桂琴告诉她现在房子是高义的,以她的自尊心,一定会马上离开,哪怕高远达答应把这个房子给她了,哪怕她无比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这是她想给哥哥高凡的家,都绝不会再踏进来半步。如果高晓晴走了,冯桂琴没有必要再对她下杀手。
所以,杀害高晓晴的桥段是虚构的吗?可还是那个问题,冯桂琴自杀,除了杀害高晓晴不可能有其他理由,肯定就是冯桂琴干的,如果不是因为房子,那她害死高晓晴的真正动机能是什么?
屋门开了,议论声涌出来,可见大家都在说高晓晴的要强。攀天星走出来,问:“你们有徐琳琳的手机号码吗?高晓晴遇害那天应该就是最后见她的那天,她也许知道具体时间。”
佟小雨马上翻出手机,给徐琳琳拨了过去,询问这个问题,徐琳琳思考很久,回答道:“应该是1998年8月13号,那天是我姥姥的忌日,我和我妈妈去坟上祭拜的。”
攀天星回到屋子里,邸云峰和佟小雨也跟着回去,他把这个具体时间说出来,邻居们陷入思考。
时间点滴流逝,每一滴都那么宝贵,显然谋定而后动不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李荣富道:“各位父老乡亲,麻烦你们继续在这里想,等一会儿我们再回来。赵村长,你跟我走一趟。”
说完,他向外走,邸云峰他们在后面跟着,不用问他们也知道李荣富这是打算走最后一条路了。
就合理的想象,冯桂琴当时应该没有封闭的交通工具,她要把一具尸体运出去,最多也是就自行车或者手推车,也有可能是徒步搬尸体,所以一定会选择一条最小可能被人看见的路,房子周围的道路古来如此,那么冯桂琴抛尸走的路一定也是固定的,顺着这条路走,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现。
高家老屋的位置在镇子靠南,房门奇怪地开在西面,门口是一条主路,主路往北通往穿镇而过的国道,往南经过镇中心小学通往稻田地,路两侧都是住户,小学附近还有一些商铺;房子南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小巷,两侧也都是人家,但基本都是一人多高的院墙,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老屋,这条小巷是最佳选择。
李荣富于是带着大家走上这条小巷,一路向东,大概一百五十米距离,脚下出现一道涵洞,一条溪流从北向南流,暗夜中发出“哗哗啦啦”的悦耳响声。
在这个河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步观望,因为如果想抛尸,冯桂琴会尽快离开人烟,这条河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对视一眼,直接踩进水里,向南进发,赵三脚狼狈地脱下自己的大皮鞋,挽起裤腿,在后面跟上。
圆月升入中天,旷野亮如白昼,涉溪而过大概百米便来到了镇子南面的边缘,眼前是整整齐齐的稻田地,虫蛙鸣叫,沸反盈天,黑乎乎的仙鼋山被衬托得高大雄伟。
看见仙鼋山的一刻,邸云峰产生一种奇怪的猜想:高晓晴会不会宿命般地被冯桂琴埋在了山顶?
不可能,不合理,仙鼋山还有很远,冯桂琴不太可能选择那里。邸云峰摇了摇剧烈疼痛的脑袋,继续前进,继续观望。
可是近处也没有理想的埋尸地点啊……稻田地,土壤紧实,一位妇女就算挖一整夜也挖不出太大的坑,况且夏季正是稻苗长势旺盛的时候,被破坏了一定很快就被田地的主人注意到。
如此想着,他们踏上田埂,前面的人慢了,最终停步。邸云峰赶紧凑到最前面,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田埂一侧一片亮白的东西。
是一根歪歪斜斜的水泥管子,立在一小方泥塘旁边,下半截插进泥塘里,上半截被月光照得散发出光亮。
赵三脚自发说道:“那是早年间的灌溉井,一开始咱们镇的稻田地没用水库的水,都是自己抽水自己灌,几家人用一口井,1998年那场大洪水毁了灌溉系统,上面拨钱修了新水渠,跟水库连上了,灌溉期水库统一放水,这些井就荒废了……”
第50章 井下尸骸
又是1998年这个时间节点,而且,从冯桂琴的角度出发,没有比这更理想的抛尸地点了,事实上,废弃灌溉井抛尸早有先例。
这种井一般至少有三米深,常年积水淤泥,只要把尸体沉进去,淤泥的臭就会掩盖腐烂的臭,就算路人闻到也不会过多在意。
泥塘里长满芦苇,几乎看不见水面,随着他们的脚步声靠近,大量青蛙在芦苇丛中逃散。
泥塘很臭,不一般的臭,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些年代久远的生活垃圾窝在黑腻腻的污泥中。
好在,井管位于泥塘一侧,水泥管周围垒着一些大石块,站在石块上就可以看见里面。
赵三脚从腰间摘下手电筒,点亮后朝里面照,可见满满一层垃圾漂浮在水面上,水位几乎与地面平齐,塞着一棵很大的枯树枝。
臭味在这时达到最盛,不知道是垃圾的臭、污水的臭还是水下有什么东西……
截止此时,邸云峰几乎确定高晓晴就是被冯桂琴丢在了这里——装进麻袋再塞上几块大石头,沉下去,永无天日。如果1998年高晓晴再次失踪后有人去报警,附近的农民耕田时闻着臭味一定会联想到尸体,然而唯一见过高晓晴的徐琳琳为了保护徐百万,选择了其他方式寻找高晓晴。
李荣富望望四野,又望望田埂,道:“如果我是冯桂琴,会选择在这里抛尸,赵村长,还得麻烦你组织点人手,把水抽干看看。”
邸云峰看看时间,道:“来不及了,现在用了四十分钟,等组织人手再用设备,剩下的时间绝对不够用。”
他顿了一下,双手抓住枯树枝的干,用力向上提,“水下的淤泥应该不是很多,我水性还不错。”
树枝太重,几个人一起上手才把它拖到岸上来。它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枝丫间裹着很多塑料袋,拉出来之后再往里面看,水位都下降了一些,水质不能用浑浊来形容,又黑又稠,像是石油,不过好在它大部分是水,不是泥。
邸云峰脱掉上衣,脱下鞋,赵三脚拉住他,“这不行啊孩子,这井我记着应该有五米多深,上面虽然是水,下面肯定有一层淤泥,万一深度足够陷住你的脚……”
李荣富他们也有意阻止他,他看着大家说:“这些我都知道,谁让我是警察呢?”说罢,他翻坐在井口边沿,把双脚插入水面,松手落入井内。
此刻的邸云峰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水下的淤泥太深,那样他没办法感知到尸体的存在。
水淹没头顶,臭得要命,即便屏住呼吸还是能感觉到那种臭直逼天灵盖。邸云峰借着惯性,用力向下游,凭感觉计算着距离,大概四米多,他的双脚触碰到柔软的淤泥,
太好了,这意味着淤泥的深度不超过半米。他调整位置,触碰到水泥管壁,用脚大力往淤泥中踩,使劲向下扭,片刻后,他的脚触碰到坚硬的土地,到底了。
水泥管的直径只有不到两米,井底面积也就是三个平方,如果曾经被丢下来一具尸体,不管是装在袋子里还是裹在衣服里,都可以用脚底板感知到。
他如法炮制,把脚拔出来,再在旁边的另一个位置往下踩。他还是很晕,只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脚底板上,尽量不去想周围环境。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他的心情格外矛盾,既想快点感觉到异常的东西,又希望这井底其实什么都没有。
是的,直至此刻,他内心深处依旧保留了一丝希望,希望高晓晴还活着,希望案子比想象的复杂还有更多隐情,希望冯桂琴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想让人以为是她杀了高晓晴。
可能吗?他胡乱地想着,感觉气闭到了极限,自我安慰时间还来得及,踩完最后一脚上去换口气,下次就能全部搜寻完了。
正是这最后一脚,他碰到一个锋利的东西,脚底板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身体一歪,后背靠住水泥管壁,另一只脚胡乱落下,又踩到一堆坚硬零散的东西。
气闭结束,他扒着水泥管壁借力,迅速把自己抬升,脑袋浮出水面,然后还不等把气喘匀,他道:“我好像踩到了骨头。”
大家对邸云峰活着上来的惊喜大于对这个消息的惊喜,李荣富和攀天星合力把他拉到田埂上。
刚才的时间里,赵三脚已经按照李荣富的吩咐到最近的村民家借绳子和工具了,这会儿能听见他在村子边缘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