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渊鱼儿
“臻姨。”程与淮刚打电话交代助理高阳将原定上午的高管会议延迟到下午,收了手机上前问,“她的伤怎么样了?”
颜臻难得见他这么关心和在意一个人,笑了笑:“没有大碍,但得好好调养。”
她看着他唇角结痂的伤口,眼睑的淡青色,以及面上倦意难掩,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轻气盛,难免贪-欢逐-乐,可也不能纵玉无度,居然折腾得人家女孩子都腰伤复发了。
身为医者和长辈,她委婉提醒道:“这段时间要让你女朋友注意多休息,饮食清淡,尽量避免高强度的剧烈运动。”
程与淮专心记着医嘱,没听出她话中隐含的深意。
颜臻只得补充强调:“最好不要行-房-事,如果实在忍不住,也要注意体,位。”
“……”
误会解释不清,百口莫辩,程与淮只能认下所有的指控。
他不自然地抵唇轻咳了声,转移话题:“臻姨,我最近又开始间歇性头疼了。”
“怎么回事,”颜臻拉起他的手把脉,“偏头痛复发了?”
治疗室内。
江稚醒来,发现针灸已经结束,腰也不怎么疼了,她掀开薄毯,叠好放在床上。
拉开门走出房间,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你的意思是,只要被她碰到,就会头疼?”
是臻姨的声音。
江稚呼吸一滞。
又听到熟悉的低沉男声说:“我觉得不是她的原因。”
“是因为你父亲?”
涉及隐私,江稚没有再听下去,转身时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罗汉松盆栽。
人已经走远了,一截斜出的绿枝仍然轻轻晃动。
客厅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源头上应该是,”程与淮淡淡地说,“也存在其他原因。”
他并不习惯和别人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大家知道这方面的禁|忌,平时都谨慎地和他保持距离。
而江稚是他名义上的女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碰触他的人,甚至有时候她只是挨得近了些,越过安全社交距离,他都会感到不适应。
也许正是因此产生了情绪波动,进而引发偏头痛。
这种情况近期稍微缓和了些,他也在慢慢试着适应和接受。
还有心理方面的诱因。
比如,他听到母亲舒晴的声音,除了头疼,还会隐隐觉得恶心。
作为当年事件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颜臻心中百感交集:“与淮,你父亲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放下了。”
程与淮没再说什么,偏头望向木窗外,阳光肆意泼洒,处处都明净透彻。
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墙上蔷薇开得正盛,浓绿枝叶交织缠绕,蔓延出粉色花瀑,沿着斑驳墙面流淌而下。
她捧住一团花,鼻尖凑近去闻,裙摆迎风,轻盈摇曳。
满墙的花朵也跟着摇摇欲坠。
画面鲜明而热烈,像极了莫奈的油画。
画中人美而不自知,更不知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看见一只肥嘟嘟的橘猫窝在花影下酣睡,发出细细的呼噜声,江稚放轻脚步朝它走近。
胖橘猫很是警觉,耳朵微动,睁开眼看了看她,又懒洋洋闭上。
江稚没再打扰它,惊喜地去看墙根下缓慢移动的一群蚂蚁,队伍排得歪歪斜斜,在风中将粉色花瓣托起,如同翩跹起舞的蝴蝶。
她啧啧称奇:“你们蚁后是准备举办一场浪漫婚礼吗?”
蚂蚁们默不作声地举着花瓣从她脚边路过。
“现在感觉怎么样?”一道颀长身影从斜后方靠近过来,“好些没?”
江稚回头看去,笑意盈盈:“没那么疼了。”
一片花瓣落在她发间,程与淮抬手正要去拿下来,江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伸出的手便落了空,唇线抿紧,好半晌才轻描淡写道:“你头上有花瓣。”
江稚慢半拍地“哦”了声,摸到花瓣,虚握在手心:“要回去了?”
“嗯。”
颜臻给江稚开了几副中药,送他们到门外,又嘱咐一遍相关注意事项,让她记得下周回来复诊。
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无话。
回到南院,程与淮遵医嘱亲手熬好药,盯着她喝完才去公司。
江稚闲着无事,打算回房睡会儿,有佣人进来告知程惠远约她到茶室喝茶,这个点喝茶还早,应该是找她有什么事?
江稚刚踏入茶室门,就闻到了茉莉花茶的清香。
程惠远穿着一袭月白梅花暗纹旗袍,素雅端庄地坐在茶桌后,朝她点头致意:“江小姐,请坐。”
对方面带微笑,语气却透着疏淡礼貌,江稚心底蓦然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程惠远给她倒了一杯花茶,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江小姐,我找你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江稚心绪起伏,定了定神:“……您请说。”
桌上的莲纹香炉飘出袅袅白烟,如同山间的薄雾屏障,隔在她们中间。
程惠远面无表情地透过弥散的朦胧烟雾看向她:“我希望你和与淮仅止步于合约关系,不要再往前越界,妄想假戏真做。”
江稚云里雾里,怀疑自己听错了,在桌下攥紧手,稍微冷静下来。
越界?妄想??假戏真做???
原来自己在她眼中竟是那等别有用心攀高枝的人吗?
“我还希望江小姐能够答应我,”程惠远咄咄逼人,“即使将来有一天与淮跟你表明了心意,也请你拒绝他。”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江稚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她的话有些荒唐可笑。
程惠远端起茶杯啜饮,声音淡淡:“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必多问。”
“抱歉,程女士,我没办法答应您的无理请求。”
江稚同样态度强硬,但看在她是程明朗妈妈的份上,还是给她留了些体面和尊重。
“因为你们不合适!”
程惠远不再看她,冷着脸搁下茶杯,直白地说,“他需要的是一个门当户对,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妻子。”
第36章 能拆穿
“希望江小姐对我们今天的谈话保密,尤其是不要向与淮透露一个字。”
江稚没有表态,起身离开茶室。
人走茶凉。
唯有桌上香炉的白烟,仍在日光纤尘中虚虚飘散。
雾锁烟迷。
江稚出门往右走了几分钟,恍然发觉周围景色陌生,透过古朴的菱形雕花木窗望去,竹影斑驳,浮光跃金。
有些刺眼。
她迷路了。
索性在墙边的长椅坐下来,安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猫影滚到她脚边,四脚朝天,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
见江稚没反应,腼腼不满地撞了她一下:“喵!!”
江稚这才回过神,笑着摸摸它脑袋:“我们这是和好了,对不对?”
腼腼高冷地举起小爪爪,轻拍向她掌心:“喵呜。”
达成共识。
“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腼腼像是听懂了似的,慢慢眨着金绿色大眼睛,很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传达友好信号。
有腼腼带路,江稚顺利回了南院。
路过池塘边,她看到先前种下的月季家书顶端冒出了个花苞,长得小小粒,分明弱不禁风,却迎着阳光,肆意生长。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将柔嫩的小花苞掐掉,顺便撇下两片黄叶。
程与淮是第一个发现花苞消失的人,他今晚有私人饭局,回来已是九点多,发现早上还在的花苞竟不见了踪影。
他叫来林管家,沉声问是怎么回事。
林管家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以为哪个佣人多手多脚闯了祸,调取监控后才确认花苞是江稚亲手掐掉的。
江稚正趴在床上神游天外,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她才反应过来,立刻闭眼装睡。
程与淮停在门口,门没关,灯也亮着。
他往里面望了一眼,她可能身体不舒服,今晚睡得比平时早,本想问下她腰伤情况,只能作罢。
正要走开,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搭在腰间的薄被滑落大半,他亲自领教过她睡觉有多不老实,放轻脚步走近床边。
灯光橙黄,女孩子安静睡着,浓睫低垂,乌发散乱,衬得肌肤如月中聚雪。
摆在床头柜上的瓷瓶,插了束红玫瑰,娇艳欲滴。
半分比不上她的好颜色。
程与淮转开视线,弯腰拉起薄毯。